那人眼见众人不理会,又梗着脖子道:“就算去了乡豪胥吏,难道那些定海军就不欺凌百姓了?那些武人个个如狼似虎,还都是河北来人,与地方上没有乡里情谊可言啊?”
众人再看时青。
“朝廷兵将的作派难免如此,我倒真不知,这些定海军的军户会不会好些,更不晓得他们日后会不会上下其手,欺凌百姓。不过,最近几日我听闻各地新设的军屯里头,都有定海军士卒不遵守军规而被斩杀的消息。至少眼前来看,定海军的管束很是严格。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关键根本就不在那些百姓!”
时青连连冷笑:“这年头,手无寸铁的百姓便如蝼蚁。手里有兵,才是好汉,手上的兵敢于斗战,便是豪杰!你们想一想,如今定海军数万兵卒,靠着郭宁的赐予,一个个都成了人上之人。如果你是定海军的士卒,那郭宁传话下来,说谁谁敢动咱们的荫户,你会如何?”
众人静默了半晌。
还是彭义斌打了个哈哈:“话扯远了!时青,你刚才说,下一趟能轮到我们得利。我还是想知道利在何处,想听听,这其中的缘故。”
时青点了点头:
“那郭宁固然另起炉灶,但他又对我们红袄军的兄弟们极其优容,不吝授予高官、要职,重权,比如滨州尹昌,你们听说了么?”
时青说到这里,当下有人神情一动。
尹昌这老小子,躲在滨州数十年,便如乌龟不出洞,这一动,可就成了兴德军节度使啦!而且是有实权,掌兵马的节度使!这样的地位,足能写在族谱上,向子孙后人炫耀了!
但也有人满脸怒色,粗声大嗓地道:“尹昌这厮叛卖伙伴以求自家前程,不是咱们兄弟啦!不要提他!”
时青也不沼恼,轻飘飘话风一转:“由此情形看来,这郭宁控制山东,自恃羽翼丰满,于是行事不再顾忌,有意大展宏图。这简直与造反无异,必然引起朝廷的极大疑虑。”
“你是说,接下去朝廷与郭宁内讧将起,各方都会自顾不暇。当他们彼此恶斗时候,我们恰好周旋其中,乃至出兵取利?”
时青摇了摇头,道:“早前咱们兵势强盛,或许还能这么做。但如今……”
他环顾四周:“刘元帅,郝二哥,还有诸位头领,你们的老底子,还剩下几人?”
众人俱都面色不虞,却听时青继续道:“我在滕州,倒还剩下一万子弟兵,可近来局势败坏,难免人心浮动。卲震、杜国恩两个,都已经暗中和完颜合达往来,收了完颜合达给的符信、告身!”
他勐然提高嗓音:“局势很危急了!就凭咱们这点力量,还周旋个屁?徒然到处树敌,那是找死!要拿好处,就得当机立断!”
“我可就彻底不懂了,当机立断做什么?好处究竟在哪里?”
“那郭宁北有仆散安贞,西有完颜合达,都是宿将、名将。他身居两者之间,绝不放心,但又不很难同时兼顾两面,所以……”
“所以怎么样?”
“杨元帅虽去,刘元帅的威望尚在,咱们红袄军元气虽损,地方上愿意响应的百姓还有无数。如果定海军每月赠予刀枪五百具,铁甲二十具,弓五十把,箭失三千支,战马三十匹,要我们重新打起红袄军的旗帜,在兖州、济州以南的山东西路各地控制山寨、军屯,给南京路金军稍稍添些乱子……诸位干不干?”
厅堂中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