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了这么久,才堪堪到万州而已,还要再走十几日才能到叙州,去往这样偏远的地方,后续还会发生什么事,当真是谁都不能打包票。但这也是本职工作,那些有拼劲的人,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也是要做好的。自告奋勇者不少,吴老八点了几个,又说,“第三条路,留万州,这条路功劳或许大或许小,叙州人不来打万州,平安无事,如果叙州进犯万州,这个决定我们无法阻止——他们也不会听我们的,但这时候,留在万州的兄弟姐妹们,我要你们发挥作用了——
如果白杆兵不出战,那城破几乎是必然的事,我要你们阻止叙州帮抢劫屠城,除了一些劣迹斑斑的大户之外,一般的百姓人家不允许他们滋扰,今日,小王、小李和谢金娥他们六人,入城查看局势,亲自杀了一个想要抢劫民家的叙州兵,如果他们不在,一女二男,不超过十三岁的孩子就要惨遭毒手,不管怎么说,我认为这种事是突破底线的,我是买地的吏目,我代表买地,但我跟随六姐其根本就是为了让天下再这样的事情,这些事情发生时,倘我不在,那没什么好说的,倘我们在,就不能听之任之。”
这番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就连王小芸也不由得点了点头,吴老八看着众人道,“但我们又终究还是六姐的吏目,一言一行要注意自己的影响,所以,我要你们在尽量减小政治影响的前提下,维持万州的秩序。这是个半公半私的委托,我希望是武艺好,有自保之力,机灵胆大,而且想法和我一致的人留下来。”
这次,他没有先选人,而是又说道,“第四条路,是去奉节白帝城,去秦都督那里,和她保持沟通,避免误会——如果去叙州,留万州的兄弟姐妹都折了,那这个人要确保秦都督相信,侵占万州绝不是买地的怂恿,而是叙州自发的行为,要让买地避免受到秦都督的猜忌和反感。
秦都督把守出川必经之路,我买活军决不能和她发生误会,因此,我希望是个能周旋,会说话,同时可以帮助秦都督开展扫盲工作,语言天赋好,能用拼音标注夷人土话的人过去。当然,相应地说这条路最不危险,功劳可能也就最小。”
前两条路,已经选了人了,后两条路就功劳来说确实都小些,第三条路,功利角度说最不划算,要不是没有功劳,要不就是危险非常大,今日众人都是见过火并的,要阻止士兵屠城这谈何容易,一不小心就和小张一样生死不知,那都不稀奇。而且这件事也没得到六姐的授意,很可能费了许久的劲儿,冒着生命危险,最后论功只比去奉节的略多些。去奉节的呢,功劳虽是最小,但好吃好喝的舒坦,应该是四条路里最悠闲的一条。
吴老八一气说完了,便对剩下那些还没择选的吏目道,“谢金娥是个莽大胆,主意还正,人虽没到,但我点她留在万州府,做第三条路的头目,你们可以自行择选,愿意去奉节的去奉节,愿意留万州的留万州。一会儿外头的兄弟姐妹们回来了,也让他们自由选择。”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时还没选择的人(包含还在外勤的),还有十余,也有人选了第二条路,想去叙州,但竟有七八人都选了留万州,有人道,“越是艰难,越不见功劳的事情,大家越是不去,那我就越要去,我是个啃硬骨头的人。”
这其实还是在表功,这是有上进心的,就赌万州会出事,而他能处理得亮眼。
也有人很直接地说,“屠城这样的事情,我是看不过眼的!”——这样的人,是有侠气的。众人一一都选了,只有两三个人愿意去奉节,此时屋内只有王小芸没选了,吴老八便看向她,问道,“王小芸,你是要去奉节的吧?”
他虽然是询问,但语气是很肯定的,所有人都认为王小芸肯定要去奉节,就连她自己也是一瞬间打定了主意,但是,到了这时候,王小芸反而迟疑了起来——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她这一刻到底都在想什么,是想到了那三个小孩儿面上的恐惧,还是想到了被轻而易举煽动起来的民众,又或者是想到了金娥叫她快跑时的措辞——想到了小张血葫芦一样的惨状……
她过后可能会后悔的,小张就是最好的例子,热血上头的人,在政治中往往死得很惨,可,就在她的理智要发挥作用时,她却总是想起今日的那个小女孩儿,她说她是被卖给这家的童养媳,“我父母去投买活军啦,那时我还太小,还晕船,他们只能把我留下来。”
万州城里又有多少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呢?就像是当年的她一样,不管多无奈也好,多艰难也罢,但最后毕竟还是被家人轻易地舍弃了呢?在这残酷的世道里,有多少人会惦记着他们呢?
王小芸嗫嚅了片刻,还是低声说,“金娥要留下来,小雷也肯定要留下来做医务后勤,我……我和她们是一组的嘛。”
“结组了就不轻易分开……我也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