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着这么说道。那是一个身体虚弱、聪明乖巧的少女。每次下雨或者下雪的时候,她的身体状况都会恶化。在听说只要移植了刻印就可以让身体变得健康起来的时候,少女也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但是,在移植之前还是要维持着不健康的状态。因为没有办法,界离就给卧床不起的她读书解闷了。
“成为魔术师之后,你就不会再给我读书,这真的很遗憾呢——”
她一边说一边丧气地低下了头。界离就小声跟她说,“只要恢复健康,不管要读什么书都可以自己读了”。看到她鼓起脸说“我不是说这个”的样子,界离才终于意识到她其实是希望自己读给她听。
真拿你没办法,那么我就一直读到你觉得厌倦为止吧——听到界离这么说,少女才终于恢复了笑容。
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
在界离的人生中,都没有经历过如此安稳的一段日子。
那样的生活,
也在某一天如同魔法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把已经变成紫色的身体送去火葬。遵循当地的风俗,更重要的是因为担心对土地造成污染,最后用火把尸体焚化了。没有任何眼泪,也不可能会有。
一直对“说不定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视而不见的,毫无疑问就是狮子劫本人。
因为心里怀抱着“说不定能成功”的期待。因为父亲和一族的人们都说没有问题,所以就产生了“也许真的会没事”的希望。
这些理由全都只是在骗人。让谁为这件事负起责任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
因为狮子劫界离想成为她的父亲,就是他的这个梦想凄惨地压垮了少女。
那就是真相,根本没有其他的原因。无论是眼泪还是谢罪,都已经遥不可及了。
狮子劫界离默默地接受了诅咒的一切。他翻查书籍,就像快要发狂了似的拼命思考,到最后——他终于决定要接受这个终焉。
接下来的人生,都只不过是丢弃性命的行为。就算是死灵魔术师,现代的战场也还是过于危险了。
并不是魔术师,而是接近于魔术使——不,也可以说是完全等同吧。但是对他来说,这一切都已经无关重要了。就好像领悟到自己死期将至的男人在刻意浪费积蓄至今的资产一样。
也不知道该说是贼运好,还是一直抗拒主动选择死亡的缘故。
狮子劫界离还是勉强有一半存活了下来。至于那另外的一半,已经在少女死去的瞬间跟着一起死掉了。
每当在战场上流血、倒地的时候,他都会回忆起来。
“下次醒来的时候,就可以叫父亲大人——”
啊啊,自己犯下了“希望少女那样称呼自己”这个罪过。很痛苦,很难受,很辛苦,死了就轻松多了——然后,他就紧握着双手,吐出一口血沫站起身来。
随着岁月的流逝,柔软的外壳己经变得像钢铁般坚韧,执笔论文的手也被刻印上了无数的伤痕。
搜掠尸体,对尸体进行加工,编纂术式,赚取金钱,然后肆意浪费。
自己有罪。
正因为有罪,所以还要活着。至今还没有找到可以赎罪的方法。
至少也要体味一下跟死差不多的感觉。
然后到了现在,狮子劫界离遇到了圣杯。就像命中注定般遇到了圣杯。
让死者复活是不可能的事情——作为魔术师的知识如此告诉自己。
可能性几乎等于零——闯过无数战场的经验如此向自己宣告。
但是即使如此,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新的发现。怀着半自暴自弃的心态,压抑着开始逐渐膨胀的希望——男人向圣杯伸出了手。
男人寻求圣杯的理由就只是这样而已。
这是极其平凡的、只要改变状况设定就可以在世间找到无数类似品的无趣故事。
但是,这份热情没有半分虚假。
那是非常微不足道的、就连本人恐怕也没有自觉的作为魔术师的尊严,同时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赎罪手段。在本能的最深处,他已经明确地理解到了这一点。
那就是一一狮子劫界离要死的地方就在这里。
可现在,这最后的奢望也破碎了,他在真正意义上失去了一切。
男人并没有觉得沮丧,因为在梦破碎的时候,他和他的搭档一样,终于明白了自己真正的渴求。
他想要的,只是那个脸上浮现纤细而虚弱的微笑的少女,如果那孩子能活着对着自己露出笑脸,光是这样就很满足了。
自己就是因为想要回她才过着半死半生的日子。但是她的复活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是不可逆转的事实。
正因为这样自己才会如此的不舍,才会过着四处漂泊彷徨的人生。
这样也好,断绝了所有的希望,就这么背负起这一切,慢慢走向人生的终结。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有些事情可以做的。以那个令人操心的家伙御主的身份,为这个连愿望都不曾正确认知的笨蛋疯一次。
雪茄燃尽的时候,狮子劫做出了决定。
至少,不能让那个家伙和自己一样落到不可挽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