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懿也没想到她会忽然转身,方才还现着不耐烦的鼻尖差点擦到了自己面上。他心中慌乱,连忙退开两步,却还是惊起了方才风静的一墙竹牌,零零落落地重新晃了起来,沉闷却独特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立时垂下头,方才她望过来时,竹牌轻旋的倒影依旧在他眼底粼粼,似春和景明的曦光下湛色的湖面一般。
平复呼吸时见对面并无异样,这才出声压下方才突如其来的沉默,答道:“我不知具体原因,只知道当年高祖帝建朝后,四族对外宣称‘避世隐居’,而后没过几年,高祖皇帝便收到了兰家的密折,其称甘愿自降为江家家奴,为江家世代守护皇陵。”
“甘愿?”玉浅肆嘴角勾起讽意,含笑望着伯懿,这两字从她嘴中说出,清浅妖娆而富有兴味。
没有人会甘愿为奴,何况是开朝功臣。即便四家族原本的营生算不上入流,并非高门大户的时代簪缨可比,但也不会自甘堕落至斯。
伯懿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尤其是在十年前的那一夜之后,他更是觉得,兰家与江家之间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
只是原以为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没想到这么快便遇到了这些事。
他抬起头偷偷打量她的神色,却见她好似沉浸在当下兰家的故事之中,没有半分异常,这才微微沉了肩,松了口气,但方才喝下的那杯半冷的茶的后劲也翻涌起来,牵扰起一波轻微的涩。
从喉头涌上来,停在舌尖,久久不散。
“我说这么多,只是提醒你,既然决定了随圣人同行,但若是去了皇陵,莫要因自己是玉家人,便对兰家多存亲近之意。无论如何,还是......对他们多有些防备心比较好。”
言尽于此,玉浅肆便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
一开始,她还以为伯懿是为了试探她四家族之事,没想到,却是引出了一个她从未在意的方向。
亦或者说,她厌恶四族的身份,也从未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兰家……吗?
她卷睫而望,神带思量,打量着难得透出些不安的伯懿。
值得他特意叮嘱,与皇族关系密切,定然没那么简单。
“可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告诉我,圣人去皇陵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为了看一眼兰家人?”
伯懿垂手去够方才那杯冷茶,指腹摩挲着茶杯边缘,深秋寒意钝冷逼人,早在不知不觉中,冷了杯中新茶,隔着茶杯,都能感受到指腹上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