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便集阵法之力,伪造登仙之势!窃先天气运!”
叶长欢厉声:
“可凭什么?!凭什么?!我是杀戮道!我是杀戮道,可我不是畜牲!我知道无可走,可你们却要我——”
“屠自己的宗门!”
她想过最坏的结果,甚至想过可能会染上至亲之人的血,亦或是万劫不复,九死无生,她已经有一条路走到黑,带着必死的决意走来。
到最后却告诉她,她就是那个执刀者。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都瞒着她了。
那是她的宗门啊,她的同宗,她的师尊……
若是她只是个杂役弟子亦或是个外门弟子也算了,她没得过什么恩惠,她可以冷然视之,大家不过交易而已。可是她偏偏是内门弟子,她有自己的师尊,受过长辈的点拨,经历了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她都快把这里当做家了。
决心不要命也要护住。
可现在却告诉她,她就是这一切的祸手。
她想质问想扭头就走,想问问这些人,在他们心里,她是不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提着刀谁都可以杀?谁都下得去手。
可她到底没走,因为对面的人用尽悲怆的目光的看着她,像是一群长辈宽容温和的看着自己孩子。
“……”
答案显而易见,若是真是如此认为,他们不会瞒着她到现在。
大妖疯狂的撞击着飞天台,杀阵起,这一刻,就是风都都化为了杀人的武器。
本该厚重的皮毛被割开露出血肉。
“仓乾!仓乾!尔敢!”
他们在赌,赌那个年轻弟子年少不更事,下不去手。
“聒噪!”
这些人中,云溯眼中一片血膜,偏偏因为位在阵眼不能动弹。
不光他,他们都不行。
“孩子,动手!这里没人会怪你!”
“我等不过是两千年前就在和同宗一起死的未亡人而已,这些年来梦魇加身,阴钩里存活,活到现在,早就活腻了!能为人族搏出一条路来,是我等甘之如饴!”
“你是仓踽的徒弟,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不怪你,动手吧。”
他们温声开口,没人大声逼她。
因为没人比他们更明白,比起赴死之人,那个动手的,余生都不会谅解释怀自己。
这宗门中,有人于她如兄,与人于她如父,长辈亲朋,更有同宗师尊。
她动手之后。
弑兄弑父弑师。
罪大恶极,千古罪名,尽在一身!
“不、不要!开阵啊!开阵啊!”
彻底明白这一切的弟子大吼,却要拼命阻止妖族对阵法的冲撞。
为什么奉天宗千年沉寂,为什么奉天弟子逃命之术往往最好,为什么封印一破,宗门弟子上到内门下到杂役处,全都被遣派外宗,有的甚至百年不得归。
最后连宗门被屠,也是在旁人嘴里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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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注定的,都是安排好的。
他们不是两千年前的旧人,可命运从来相通。
几乎快站不起来的守阵之人吃力转身,直直跪在飞天台的方向,力竭的背靠在屏障之上,身后就是嘶吼和悲叫之声。
他像是一个罪人。
一个帮凶。
视线模糊间,时间仿佛回到不久之前,他第一次那么失控的扯着大汉的衣领,对他质问低吼:
“你要我帮着杀你!你怎能如此?!你怎能如此?!你把我当成什么?!她呢?你要她怎么办?!”
可大汉还是笑嘻嘻的,将铁碗递给他,只对他说了一句:
“阿弟,大哥对不住你们。”
那一声让他所有的叛逆土崩瓦解,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自私的想到,就这么算了吧,就这么算了吧,什么都别管了,把人打晕带走,后果是什么他也不顾了。
可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他到底接过了那个碗。
而现在,飞天台上被提到名字的大汉一如往昔,勾起嘴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看见叶长欢握紧刀柄,咧嘴笑道:
“等什么呢兔崽子,傻了不成!还不快动手!你大哥我在这儿呢!”
说的好像只是往日玩笑一般。
叶长欢脚下微动。
他粗声开口:
“这世间事事如棋,识局者生,破局者存,掌局者赢!想要赢,就得付出代价!同样,想要成为掌局者,也要付出代价!大敌当前,何谈私情,本大爷的弟子可不是怯懦之辈!”
他张开双臂,像是想要安慰孩子的长辈,却说:
“还等什么!?来啊!来啊!”
那个身影真的冲进他的怀里,被他抱在怀里,眼泪掉在他的胸膛,和大汉的血迹晕染一起。
她声音颤抖,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叫着:
“哥哥……哥哥……”
一把刀刃没入他的体内。
大汉拍了拍她的背,血液从他的嘴角溢出,却笑骂:
“小兔崽子,不愧是本大爷的弟子,下手真有劲。”
修士身躯化为虚无,好似一切都是幻觉,他怀中的人发出悲怆的哀鸣。
自此,奉天宗内门弟子、仓家仓踽之首徒、杀戮道修士叶长欢。
第一次大开杀戒,是屠了自己的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