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鸢听得有趣,忍不住问:“这样冷的天,您在外头受冻,老伯就不心疼么?”
老fù人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怎么不心疼?你瞧,他不是在那边的墙根底下蹲着呢嘛!每回我出门卖东西的时候,他总要跟出来,就怕碰上变天的时候赶不及过来帮我收摊!”
苏轻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见不远处的墙根下蹲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瞟着。
陆离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老fù人抿嘴笑道:“那老头子别扭着呢!你要问他是出来做什么的,他铁定不承认是来看我的!他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个样,嘴硬!我给他绣的荷包、做的衣裳,他心里喜欢得什么似的,嘴上偏要挑三拣四!有时候我生气了,夺回来不给他,他就打躬作揖赔不是,一点儿骨气也没有!看见你们如今的模样,我就像是看见了我们当年年轻真好啊!”
陆离挽着苏轻鸢的手,笑吟吟地道:“几十年后,我们两个若能活成您和老伯这个样子,今生也就不算虚度了。”
苏轻鸢瞪大了眼睛:“你上了年纪之后,也会变得很唠叨吗?”
为首的侍卫忽然面无表情地在旁添了一句话:“明明现在就已经很唠叨了。”
苏轻鸢一愣,忽然大笑起来。
陆离黑了脸,回过头去向那侍卫冷冷地剜了一眼。
侍卫缩着脖子退到一旁,吓得脸色都白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不该chā话的,可是……他不是以为主子转xìng了嘛!
判断失误,判断失误啊!
这时落霞已经拿出银子来付了账,陆离见那老fù人似要推拒,忙拉着苏轻鸢快步离开了那个小摊。
身后,那老fù人还在笑着叫嚷:“别跑得那么快呀,你娘子的身子重,累着了她有你哭的!”
好容易躲出了那老fù人的视线,苏轻鸢忿忿地跺了跺脚:“从未见过那样聒噪的老妪!”
“可是挺有趣,不对吗?”陆离重新揽住她的腰,笑得很愉快。
苏轻鸢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她为什么说我身子重?那么容易看出来吗?”
陆离的笑容微微一僵,许久才叹道:“应当是你离她太近的缘故,在宫里,一般的人都不敢抬头直视你的,所以不至于那样容易被人看穿。”
苏轻鸢勉强笑了笑:“如今这样,已经有那么多人看出来,再过一阵子还能瞒得过谁?”
陆离苦思许久,沉吟道:“民间服饰的式样到底还是简单了些,穿宫装应当尚能遮掩一阵。再过几个月,实在不方便出门的时候……”
“我就装病不出门嘛!”苏轻鸢闷闷地接道。
陆离知道她心里生气,只得柔声劝道:“我每日到芳华宫去陪你,不会让你寂寞的。”
苏轻鸢抬起头来瞪他一眼,撇了撇嘴。
那只荷包还在手中攥着。苏轻鸢举到眼前细看了看,皱眉道:“也不见得就有多精致了我绣的那一个,真的差很多吗?”
“不差,一点也不差!”陆离慌忙举手表态。
苏轻鸢将信将疑。
陆离怕她寻根问底,忙揽着她进了一家戏园子。
进门不久,很快就有跑腿的小厮迎了上来:“苏四小姐……”
苏轻鸢脸色微变。
那小厮忽然回过神来,吓得“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陆离忙放下手,沉声吩咐:“不要声张,安排一处包厢即可。”
小厮慌忙答应着,引着二人上了楼,选了一处视野极好的包厢安排下来。
陆离向侍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将那小厮带了下去,不知关到何处去了。
苏轻鸢在包厢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一脸苦恼:“我总觉得我来过这里,可是……再要细想的时候,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陆离拉她坐下,笑道:“你先前常在这种地方流连,来过有什么奇怪?没听刚刚那奴才叫你‘苏四小姐’么?你定然是这园子里的常客了!”
“不会惹麻烦吧?”苏轻鸢有些担忧。
陆离淡淡地笑道:“放心,麻烦没那么容易找上门来的。”
“早知如此,我真不该出门……”苏轻鸢的心里十分苦恼。
原来她先前竟不是个安居绣楼的千金小姐。市井之中有那么多人认识她,她哪里还敢同陆离一起四处闲游?
这时戏台上早已开锣,热热闹闹地唱得正欢,一时却听不出唱的是什么,想来多半是新戏了。
苏轻鸢无心听戏,眼睛仍盯着包厢里的桌椅茶具,苦思冥想。
“不要费心神了,听戏吧。”陆离看见她紧皱的眉头,不免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