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放出来的那一日,阿银正好去大慈悲寺与任氏道别。临走到小屋前,他忽然感觉到了屋子里有陌生的气息,便先将身形隐藏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只见房门推开,萧湛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母亲留步,送到这儿就好了,”萧湛回过头来,看向任氏,语气温柔,“我这几日有些忙,可能就不会经常过来,您万事小心。”
“嗯,我在这儿都挺好的,无需挂念。”说到这儿,任氏似是有所感应一般,抬头看了一眼阿银藏匿的地方。发现那边确实空无一人时,眼神之中闪过些许落寞,“倒是你,万事小心才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就不要再往浑水里跳了。”
“母亲,儿子自有分寸的。”萧湛微微笑道,与认识鞠了一躬之后,这才带着飞云离开。
萧湛在的时候,七巧一声不吭。人刚一离开,她那叽叽喳喳的性子便显现出来,“夫人,您刚刚在瞧什么?”
任氏一愣,没有想到自己的动作竟然如此明显,就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七巧都瞧了出来。她心想,若是如此,怕是阿湛早就瞧出来刚才自己的眼神飘忽,只是没有点破罢了,“我刚刚……好像是瞧见了阿银,许是我看花眼了吧。”
七巧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疑问,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
萧湛带着飞云不紧不慢地走在通往山门处的小径上,飞云走在她身后,道:“刚才在出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似乎有第三人的气息,且不是咱们派来保护夫人安全的人的。”
“嗯,我知道。那个人……不用在意,他不会伤害我母亲的,”萧湛提起这个人时,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更何况,母亲应该很想见他。”
飞云听到萧湛这么说,立马就明白过来刚才自己察觉到的那一抹气息属于谁。他神色变了变,却因为带着一张人皮面具,让他看起来还是与平日里无异。
……
任氏刚转身进到屋子里,阿银便从暗处走出来,整了整衣冠之后,上前敲门。
不多一会儿,七巧的声音便从屋子里传出来。她还和往日里一般,大大咧咧地,一边问门外是谁,一边就将房门打开了。瞧见是阿银站在门外,愣了几秒,立马便欢天喜地地跑进房间里报信去了,“夫人,夫人!您看谁来了!”
等到任氏跟着七巧匆忙迎出来的时候,阿银还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等着她们,没有踏进屋子里半步。
“你这孩子,快进来坐。”任氏一瞧见阿银,立马就笑开了,连忙将他迎进屋子里来。
阿银点了点头,抱着碎星进到那一间雅致的小屋里坐下。他环顾四周,发现有一阵子没有来,这屋子里的摆设却也是如他离开时那般,没有做任何的改变。
“你今儿个,怎么想到到我这里来了?”等七巧上完茶水点心之后,任氏也坐在了阿银身边,一脸慈爱地瞧着阿银。
阿银垂下眼帘,看了一眼七巧给自己泡的茶。特有的茶香,让他这个平日里不喜爱喝茶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口。听到任氏的问话,他抬起头来看向任氏,认真地说道:“夫人,我要走了,特来辞行。”
任氏一愣,虽然心中有些失落,却没有失态,依旧端庄地坐在那儿,轻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便留下来吃一顿便饭。再走也不迟。”
阿银沉默了一会儿,见任氏满脸希翼地瞧着自己,七巧也是一脸苍白的样子,便轻轻点了这个头。
这一间坐落在大慈悲寺里的小屋,在日中时分,又开始升起了袅袅炊烟。任氏与阿银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明明对这个孩子是有万般疼惜,千般不舍的,却偏偏克制自己没有表现出来。
七巧也是一反常态,一直待在厨房里没有出来。偶尔几次走出厨房,也是目不斜视地匆忙出来,又匆忙进去,就好像生怕与阿银有什么眼神上的接触一般。
任氏看在眼里,对阿银道:“你别怪她,她就是个水做的人儿。知道你要走了,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又怕在你面前失了仪态。”
阿银听了任氏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任氏见他一脸懵懂,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道:“你义父……还在王都吗。”
“嗯,”阿银微微颔首,“事情未完,他不能走。”
任氏闻言,身子坐正了些,将目光放远,看向窗外小山坡上那一株长势喜人的凤凰花树,“可他有没有想过,他多留在王都一日,这些事情就永没有作罢的一天。”
“义父说,即便我们远在不羁山,这事情依旧还是会牵扯到我们。树大招风,无可奈何,”阿银看着任氏,将梁祈安前几日与自己说的那些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任氏听,“义父自问也是到了不惑之年,他想要将这些纷纷扰扰都一次性解决了。从此通天阁不会再被这一辈的前尘往事所打扰。”
阿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任氏一直未将视线从那株凤凰花树上移开,直到他说完,她才缓缓侧过头来看向阿银道:“我明白你义父的意思了。”
“夫人,您看上去好像有些疲累。”阿银不懂,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怎么任氏的精神面貌就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任氏摆了摆手道:“我没事,你不如帮我去瞧瞧七巧那丫头怎么样了?我在这儿坐一坐,休息一会儿。”
“好。”阿银有些迟疑地站起身来,向厨房的方向走了两三步,转过头来见任氏背影萧瑟,说不出的落寞,他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阿银走到厨房门前,轻轻撩开帘子,就见着七巧正站在灶台前头发呆。眼见着那用小火煨着的那个小砂锅已经在汩汩往外冒着汤水,她都没有将之搬离灶台的意思。阿银见状,默默上前将那小砂锅挪到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