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七巧才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抓过阿银有些发红的指头看了又看,愧疚得直掉眼泪,“都怪奴婢没用,让公子受伤了……”
“不关你的事,”阿银将手抽了回来,见七巧哭得更凶了,又说道:“我平日里练剑,手上都是老茧,不怕烫的。”
说完,他便摊开双手来让七巧瞧自己手掌里那些微微凸起的老茧。七巧见他如此卖力地安慰自己,禁不住羞红了脸道:“让公子看笑话了。”
阿银没答她的话,只是看了一眼那只被他挪开的砂锅道:“你在煮什么?”
“哦,那个……鱼汤。”七巧小声嗫嚅着,被阿银这么一打岔,原先积满在心中的那股子悲伤的情绪总算是消散了一些。
“鱼汤?”阿银疑惑地看着七巧,不用他再问,七巧便立马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我……奴婢是想给夫人补身子,所以偷偷在后院养了几尾……”说到这儿,七巧偷偷看了阿银一眼,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又立马害羞地低下了头,“公子好像也很喜欢吃鱼。”
“嗯,是喜欢。”阿银的脸上虽然不见笑意,面部线条却明显柔和了不少。可惜七巧一直将头埋在胸前,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阿银虽然与他年纪相仿,却还是比七巧高了半个头,再加上她总是把头这么低着,他只能看到七巧发红的耳尖。
很多年后,成为一阁之主的阿银偶尔想起这么一个画面,觉得既温馨又心碎。那晶莹剔透如红宝石一般的耳朵尖,就这么永远铭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公子您再等一会儿,马上就能开饭了。”七巧自小就跟在任氏身边伺候,旁边的人说话做事,都没有像阿银这般直白。猛然碰到这样的,且还是自己的心上人,七巧早就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
再不找个理由将阿银赶走,她怕自己会当场昏厥过去。好在阿银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思,听她这么说,便果真出去了。
“好,我去和夫人说一声。”
七巧抬头,正好瞧见阿银掀开帘子离开。她张了张嘴,有股子冲动想要叫住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坐。
阿银走回房间里,见任氏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态坐在那儿。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的依旧是那一颗凤凰花树。
“夫人,七巧说待会儿就能开饭了。”
“嗯,好,”任氏闻言,回过头来看向阿银道:“你今日可一定要好好品尝这顿饭。七巧那孩子,肯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好。”任氏的话,让阿银想到了那个砂锅里煲着的鱼汤。于是他点了点头,心里难得对一餐家常便饭有了期待。
……
萧湛从大慈悲寺回到城里,忽然觉得异常的孤寂。路过兰茵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进去了。掌柜的一看是他来了,连忙亲自迎了上来,“润……”
尊称还未说出口,萧湛便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了自己唇边,“掌柜的,好久不见了。”
“是,公子好久不见了。”掌柜的低下头来,恭敬应了一句。
“依着兰茵记的规矩,我那个雅房估摸着已经给别人用了吧。”萧湛笑了笑,看了一眼楼上说道。
“并没有,说来也巧。公子不来的那些时日里,也没有人要提出长期租用那间房。今日里那间雅房里更是没有接待食客,公子,您可要上去坐一坐。”
萧湛摸了摸肚子,想起了自己在大慈悲寺看到的那一抹炊烟,笑道:“不提不觉得,掌柜的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那公子请跟小可来。”掌柜笑眯眯地应道,便带着萧湛往楼上走去。
飞云一声不吭地跟在萧湛的身后进了那间雅房,这才出声道:“没想到通天阁的梁金姑娘,还是经营商道的个中好手。兰茵记里的这些个伙计,都十分训练有素。”
萧湛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摆设,这才看向飞云道:“你是指迎客之道,还是指其他方面。”
飞云面无表情地看着萧湛道:“都有。”
“通天阁以运来客栈作为据点,沈家以兰茵记这一间酒肆作为打听消息的地方,这都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正巧这两处地方都归阿金管着而已。”萧湛喝了一口伙计上来的茶汤,只觉得一股子热气在腹中散开,满口茶香,好不舒服。
“公子的意思是,通天阁一直无意于把持王都的消息买卖吗。”众所周知,通天阁自古以来能够在武林之中屹立不倒,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们对天下事尽知。
若没有发生十六年前的事情,通天阁也不会在一夜之间撤走所有在王都的眼线了。飞云的思绪有些飘远,他又想到了那个如同谪仙人一般的男子。
如此至情至性之人,竟然把持着通天阁,也不知道对于通天阁的人来说,是福是祸。
“师傅,你在想什么?”萧湛见飞云忽然沉默了下来,便知道他又开始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