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此话,裴怀恣垂首称是,而后对下船众人朗声道:
“诸位北上,远来为客,我裴怀恣愿代主家尽地主之谊,诸位在陈国期间若有难事可随时前往我裴氏府邸,我裴氏必不推辞!”
此话一出,得来众人殷切地回应,诸文士感激礼拜,又朝阿笙与裴钰二人一拜,遂才三两做伴,纷纷离开了码头之上。
阿笙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知晓裴怀恣这一番言论,重要的并不是这愿意相帮的话,而是身后的态度。今日裴怀恣在此一言,便是向陈国众人表示,裴氏愿作这些远道而来的文士的靠山,任何人等若要欺侮,还需得掂量一二。
待众人渐渐散去,裴怀恣方才又对着裴钰一礼,这一礼还未躬身,却被裴钰扶了起来。
“我不再为裴氏家主,你不必行此大礼。”
裴怀恣摇了摇头,微垂着眉眼,道:“此前,因我疏忽,才让乌雀的人将流言散播到了央国,有损公子声誉……”
裴钰闻此,却是微微叹了口气,眸色依旧柔和而沉静,“命你北上之时我便说过,你的使命在陈国,不在央国,此事我不怪你。”
东境文礼之法大多传自裴氏,但不同于央国世族因自身底蕴绵长,与裴氏自祖上便有交集,陈国的许多世族相较而言更为年轻,裴氏子弟的到来毫不费力便夺去了他们在文礼之上的地位,这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
他们敬裴氏,却不愿裴氏这座高山走到自己跟前,挡住了所有天赐光华。因而,裴怀恣还要应付许多暗事,他的腿便是在此前的暗杀中受了伤。
但也正是一次次的事件,让裴氏找到了理由,开了杀戒。这般恩威并施,才让裴氏这一脉在陈国站稳了脚跟。
裴钰看了看裴怀恣的腿,离开之时他双腿健全,不过数年,倒是一副垂老之态。
裴怀恣往一旁让了让,“九公子随我等先行归府吧,儿郎们都迫不及待想与您请教一二了。”
说着便睇了睇身后的裴氏子弟,他们目光炯炯地看向裴钰,能亲自向九公子请教的机会可不多。
裴钰转身看向阿笙,却见她并没有上前的打算,而是依旧端静地站在原地,浅笑道:
“我得知张家姐姐如今正在陈国,尚有要事与她相商,便到东堂再会吧。”
说完便盈盈一伏,而后带着嬷嬷等人登了另外一辆马车。
裴钰见她走得突然,不由微凝了眸子。二人自小相识,因此阿笙在他面前少了许多规矩,他也早就习惯。但这北上一路不知为何,她倒是多了一份客套出来。
“九公子?”
得裴怀恣催促,裴钰遂才随裴氏众人一同离开了码头之上。
人群嘈杂的转角,阿笙看着裴氏的宝驾离开了码头,遂放下了纱帘,而后敛了眉目。
看裴怀恣对裴钰的恭敬态度,那并非是普通的主家子弟可得,嬷嬷的话再次在她脑海中浮现,裴氏重视九公子,即便他如今不再为裴氏家主,他的正妻之位也倍得族内看重。
阿笙轻轻靠在轿辇内,低敛的眸光中印着帘外游走的天光,那些热闹染不进她眸中的清浅,却勾起了她唇边的笑意。
谁说天底下唯有裴氏九公子独得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