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有几个熟面孔,他们还记得我曾是曹诩的副官。所以在我提出打开铁门的时候,他们的眼里充满了戒备。
“叶警官,你以前也带我。但我们不能开门,这是个杀人魔!”
“是吗,”我头一次觉得自己在和一个疯子说话之前还能这么冷静,“但我觉得这里只是我一个故人的坟冢,我是来吊唁他的。”
他们最终还是开了门,我倒了两杯酒坐在脏兮兮的地上,曹诩也没磨蹭地一屁股坐在我对面,好像我们又在某个酒楼里聚会一样。
“你那故人,死了多久了?”
“1924年走的,和衿歆楼那个叫老五的少年埋在了一起。”
“是吗?我还以为是1915年那个冬天冻死的。”
“不会,因为我第一次见他是在1921年。他给我喝了一壶难喝到难忘的酒。”我举起酒杯的同时,他也毫不犹豫地与我碰杯,“念抽空酿的酒,没毒。”
他仰头饮尽,喝完竟稍稍带了点怒气:“少唬我,这是柳儿酿的,味道根本不一样。”
他自嘲地看着我:“他恨我,18岁那壶就已经是最后一壶了。”
我突然有点愧疚,他的最后一壶酒却被我喝掉了大半,只因为我当时多少有点吃味了。这个话题显然不能继续下去了,我决定也揭穿他的一个小心思:“但酒壶的确是念的……那我呢?你对我的考察该结束了吧。结果如何?”
他现在的表情就和那年我被戳破和念认识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先是错愕地看着我,最后无奈地摇头:“我应该谢谢你,没让他立刻跑来杀了我。”
“还是说假设吧,”他笑得很勉强,“如果他身边没有你,如果我没有碰到玉玺,如果我也是灵族……”
说到最后,他突然哑了声,连假设也说不下去:“……他是我哥啊,永远都是。”
“他很好,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北桥宫了。”
“好啊,免得他看我像过街老鼠。”
他只喝了那一杯酒,剩下的他连同酒壶一起放在床头,说是以后每天喝一点,免得饿肚子。
我也不再多说,毕竟当我知道他被下狱的那一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故意的。直到这时他的“复仇计划”才形成了闭环:他也是曹家人,他也碰过玉玺。
“你们……27日前走吧。”
“……好。”
1925年10月27日,燕安历史上最残忍的屠夫曹诩被执行枪决,执行者是一个十一岁的蒙面少年。
恶徒在这世间留下的,只有肮脏的监狱里完美无瑕的酒壶和藏在那里面的最后一封供词。
旧年初雪,北城坟茔,三万三千一孤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