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还是唤我子让吧!”
见她收下,他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俊美卓然,如麒麟美玉。
“……子让,坐。”
“好。”
夏侯徽心底松了一口气,“柔儿去那边自己练会儿琴好不好?”
“嗯!”
柔儿已经懂事了,知道娘要和二叔说话,就像以前翁翁和不认识的伯伯说话一样,会让柔儿和祖母一起出去玩。
她乖巧的去练琴,夏侯徽走到了另一边,刚跪坐下来为他倒了一杯白水,就冷不丁听对方突然开口。
“我杀人了。”
夏侯徽手一抖,差点没把杯子摔了,被他接住。
“小心。”
“没事。”她收回手,对他笑笑,心道,怪不得这次回来他变了很多。战场杀伐是常事,可第一次杀人不适是正常的,哥哥之前也是,好长时间见血就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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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为他今晚的异常找到了理由。
烛火浮动的光影在他脸上摇晃,明灭不定,他平静的声音传来,夜色下显出几分幽幽凉意。
“我以前一直以为,驰骋疆场,为国杀敌是最慷慨激昂的事,当我第一次把枪刺进敌人身体里的时候,我听到了铁器戳断骨头的声音是脆的,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被我拔出来了,那血溅到我的脸上,身上,还是热的。”
“我才知道,原来杀一个人是这样容易。”
司马昭握了握手,低声道,“而我,也不过是血和肉组成的。”
看来这次上战场,真的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荡,这看上去有些不正常了,夏侯徽微微皱起眉头,连忙看了一眼女儿,见她并没有听见,这才松了一口气,真心劝道。
“子让,日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亲自冲锋陷阵。”
比起哥哥以前一段时间见血就吐,他这种精神上的反应更让人担心,她也不是没听父亲说过杀人杀成疯子的。
他好谋略,也不一定非要走武将这个路子。
司马昭眼神熠熠生辉,专注的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
“你担心我?”
“担心。”夏侯徽对上他的视线,坦然点头。
那目光如水一般,干干净净,轻灵清透,流水般漾到他心里。抚慰着心头那股沉沉的戾气,转而一股隐秘的欣喜充斥着他的全身,情不自禁勾起嘴角。
夏侯徽补充,“不仅是我,娘每日都在担心你。”
这个儿子是张春华心头肉,又是第一次上战场,他又不像他哥哥那样沉稳听话,心思活络的很,一肚子的权谋诡斗,不输他爹,又没有他爹那样顾全,战场那种地方,让她怎么能不担心?
可不得一天三次的挂念着?
司马昭只要知道她担心他就好了,脸色也松缓了许多。
“我还记得那个蜀军,他看上去年纪还没有我大,他连写封信给家人的机会都没有,我把枪抽出来时他就那么死死瞪着我,下了战场我拼命的洗,想把身上的血都洗干净,可怎么洗也洗不干净,那时候我就想逃回来,把这一切告诉你。”
他明白了何为战争?也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他不愿意像那个蜀军一样被裹挟着无声无息死在战场上,那颗名为野心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司马昭身上206块骨头,没一块是顺的。
曹叡猜忌他们家,想鸟尽弓藏,他又为何要忠于他?
当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臣能得到什么?
连累着一家人去死,就为死后百世流芳?
他不在乎,死后不过一捧黄土,他只愿活在当下。
站到最高,活的畅快!
父亲也做出选择了不是吗?所以在西县空城成全了诸葛亮。
帝王的猜忌,宗亲的步步紧逼,滚烫的血淋在身上,让司马昭的心一寸寸冷硬。
只是在战场数个安静的夜晚,他的眼前总是浮现她的影子,她的笑颜,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或许在那年宾客满堂的大婚上,那惊鸿一瞥让他惊为天人,从此再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