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内容,刘主任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虽然不愿参与此事,但是重要的文件合同也都是他盖章签字才能通过的。
会在这儿对着一位资历尚浅的年轻人问这些,只怕是心里不太甘心。
刘主任沉默了一会儿,拿起了一边的铲子:“这些人把机器拆走了,怎么都不打扫一下?弄得乱七八糟的……”
王雨愣了一下,马上戴起了一旁工人漏掉的线手套,也帮着收拾起了大块的石头、铁块。一点也没矫情的。
刘主任将那些东西铲到一堆:“小王,你是哪年的?”
“82年属狗的。”王雨缓声说。
刘主任微眯着眼睛,盯着手中的铁铲:“那你的年龄和金工车间差不多大,咱们车间是81年建的,当时我还是兰尖矿维修车间的工人,被调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有意见。因为这一辈子都在搞开拓,实在搞烦了……”
王雨一边干活,一边听刘主任说起了过往,他是1967年来的渡口市,当时才24岁,从一个农村务农的小伙子招生到了西南,支援三线建设,对他来说是件新奇的事。
可来了之后,备受打击,当时的渡口就是一片不毛之地,艰难到用水、睡觉、吃饭都成问题。
“喝的是金江沙里满是黄沙的水,一桶里至少有半桶泥沙,要沉上一晚才能烧开喝。睡的就是木板、篾席和石头搭成了席棚子,至于吃……就是米饭和南瓜、土豆、海带。新鲜的蔬菜是想都不要想的,肉更是没有。”
刘主任干了许多年的基建,从修公路到修砖瓦厂,到了69年的时候,鸿腾创建了,他又被调到这里,继续建设。
“当时的地平、车间房梁,都是我们一点一点建起来的,那时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吊车赶不上时,我们都是用肩膀硬扛。但是大家真是一声苦也没叫过,就是流血了也没流过一滴泪。”刘主任叹一口气:“基建完成之后,松懈了几年,当了几年的维修工人,81年我家丫头初中毕业的时候,我又被调到金工车间担任班长。”刘主任直起腰来。
“那时都快四十了,但是骨子里仍是热血澎湃,大家为了早期投产,真的是没日没夜地干活。当时得了急性阑尾炎,害怕影响了进度,没告诉大家。后来晕倒被送进医院的时候,阑尾都穿孔了。”刘主任叹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