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春遇脸色从僵硬到坦然只花了一瞬,笑着拱手:“蓝将军所言甚是,小女淘气不懂事,将军一路舟车劳顿,很疲惫了,大家伙今儿都散了吧。”
一场还算主宾尽欢的接风宴,谁也没料到尾声弄的这么尴尬。
其实三城大部分的官将也都心如明镜,蓝若深这一来,势必会改变原来郭春遇独大的现状,文武官分治虽是这么说,但文官在沿海一带还是比武官地位更尊崇些,家族宗族的势力也更庞大,这蓝若深突然来分一杯羹,郭春遇为首的自然不快,明里暗里的弄幺蛾子。
毕竟蓝若深不是蓝嵩之,不提蓝嵩之已经是苟延残喘,从实权掌舵者变为蓝氏一族的吉祥物侯爷。就提过去,蓝嵩之在这边当将军的时候,都可以用重益收买,并且沽名钓誉,自私自利,根本不愿意涉入过多,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可其子蓝若深却不同,他如果不改变目前官兵士气低迷,长官作风保守甚至中饱私囊的局面,那么他也会被历太宗撤职,辜负了武状元的威名和圣上的信赖,即使回京后,在朝堂之上也难有容身之地,平阳侯府的权柄也不会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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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头次会面,郭春遇就弄出这些破烂事来,也的确太不给情面了。
“咱们回去。”胡蕴川粗中有细,早就派花雨田打探清楚了,此时也不太高兴。
蓝若深却依旧如常,抚着胡蕴川的手掌心绷带,甚至还开玩笑:“回家,看看你安排的宅子如何,我和女儿儿子可被你养的娇惯了,若是不好,我可不住。”
“嘿嘿,必须得让将军满意呀,您请~”胡蕴川装模作样的扶妻上马车,乐滋滋的,那些深思熟虑,不快闷堵都抛在脑后。
大家都走了,唯独剩下郭春遇父女,郭太守握着郭飞雁的肩膀,低柔的说着什么。
他们没注意,潴县都头喜济臣故意折返回来,满眼的惊艳,留恋不舍的偷窥郭飞雁许久。
“喜都头有什么事?”将军府衙的侍从来问候。
“啊,没事,我掉了荷包,回来取。”喜济臣支吾着随便找了个借口。
辽州的兵营位于海滨的鳊镇,靠海很近,就是为了防患倭寇登岸。
而胡蕴川命黎松安置的宅子就在兵营二里处,有些许山石遮蔽的高地上,五进出的大宅院,原是江南宁郡王的外宅,后来因为倭患频繁,宁郡王犯罪遭贬,把这座宅子卖了出去,被一富庶布商收购安家,接着又转手被黎松看中买下进行了整修和添置人口物件摆设。
其实不需要太多修缮,因为院子经过两代主人,修缮完备,已经非常豪奢富丽了,黎松知晓二位主子品味风雅,因此修改了多处过于浮华俗气的,多增添了好些奇花异草,山石佳木。
进入最大的正院便是一棵参天的玉兰花树,花形硕大如玉白碗口,对称一棵垂丝海棠,花朵分红娇艳如瀑,红白花雨簌簌而下,无比相衬,正是清雅与艳丽俱全。雕梁画栋,屋舍华靡,柱子和墙壁,以及花圃围盆也镶嵌着玛瑙,台阶地砖儿都是汉白玉凿刻莲花纹路的,又叫做“步步生莲”。正房的后院便是莲花池了,这原是活水,引泉建池,上头还有一座许愿桥,整座桥也是汉白玉砌成的,桥栏杆上系着写满吉祥祝福字样的彩色缎带,随风飘摇,非常好看。因前任房主的妻子潜心向佛,特意修建的,又经历了一次精修,增添了漂亮的各色锦鲤,还有乌龟和鸳鸯,让它的宗教意蕴减弱了许多。
比起京城中的竹园,各有千秋,不差什么了。比起将军府的中规中矩,过于古拙质朴,这里的条件才是真的好,位置也高,便于观察海域。
至于他们夫夫居住的正房,格局与竹园的一样,为了场面,胡蕴川从京城带来好些名贵珍稀摆件儿,还有他几百家江南商号里的压箱底儿的好货,也被他调来一些在家里摆着,不能让他的蓝大将军丢份儿。
说来可惜,就寝处没了和田榻和翠玉贵妃榻,那可是极养人的好玉,蓝若深也喜欢,却不方便带来。只好换成了楠木,樯木的雕工精美贵重家具,多了冰裂梅花雕纹的千工拔步床,是奇楠沉香木的材质,精湛的江南秀雅做工,簇新光亮,馥郁浓香。
也是胡蕴川一早费尽心机从富商手里重金购买木材,又请奇人巧匠做成的。
毕竟人的一辈子,最多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床好,睡得好,人才能长寿,办事效率也高。奇楠沉香的大床并排睡五个成人也有余,因奇楠沉香对身子好,胡蕴川便打算以后让两个幼崽与他们一榻睡,这样的地界儿,孩儿都在眼皮子底下,夫夫都能放心。
此时此刻,夫夫二人沐浴换了轻薄寝衣,一起坐在床边,看着呼呼大睡成了两只小猪的团子,终于享受到了一隅宁静温馨。
蓝若深给孩子掖了掖锦绣花鸟葡萄纹的藕丝被,面庞慈爱,抬头看着精神奕奕的胡蕴川,也笑了:“安排的这样好,真是偏劳你了,三郎。”
胡蕴川咧嘴:“无非是吩咐底下的人做,再说是为了你和孩儿们,没什么劳不劳一说。”
他又悄声嘲笑:“墩子和卓姐儿本来还蔫蔫儿的,进来后,到处乱跑,十几个丫头婆子都追不上,玩疯了,满血恢复,哈哈哈小孩子就是心思浅,容易满足。”
雨簟和小乔端着醒酒汤进来了。
胡蕴川和蓝若深去起居室坐在罗汉榻上喝了醒酒汤,宴席上总喝酒,没怎么吃东西,还叫厨房做了点清淡的鱼片儿粥当做夜宵。
“我想睡了,你身子也沉了,咱们还都饮了酒,今儿早些歇息吧?”饶是喝了再多的灵泉水,这会子胡蕴川也扛不住了。
虽然现在还没天黑,只是下午,神经察觉到安全,就开始松弛,止不住的犯困,眼皮子跟灌了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