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之谓,陈十一郎侍奉他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
“天子不喜,再隐居到终南山也没有任何益处,我便出了长安,从洛阳一路南下,漫游吴越,穷极山水之胜后才回家里。一路上也有曹三御史等人试图向长安举荐,但我知道已经没有用处,便就婉拒了……”张说举荐他尚不管用,何况别人呢?孟浩然至今对于触怒天子一事,还是有点惋惜。当时真的是喝酒喝糊涂了,若把“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换成“气蒸云梦泽,波动岳阳城”——哪个君主会不用他呢?
陈成想到后世柳永的遭遇与孟老师很像——宋仁宗引用柳永词“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鹤冲天·黄金榜上》)说:“既然想要‘浅斟低唱’,何必在意虚名”,刻意划去柳永之名,让其一生流连于市井。
陈成安慰道:“夫子虽然出师不利,但一次哪能说明问题呢!为何不再试一回——”
孟浩然摇摇头道:“不考了。”
他的名气太大了,反复科考,表现对官场的痴迷,只会降低他的声望与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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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考,意义也不甚大。你看你师王摩诘,榜首及第——不也是蹉跎了二十年,郁郁不得志么?”
陈成听了觉得也有道理:
围城,在外面的人想进去,进去的人却想出去。
“这么一来,还不如连那第一次考试都不考呢!”陈成道。他觉得后世之所以孟浩然的评价没有陶渊明、甚至古代庞德公那么好,就是因为他在四十岁后忽然官瘾发作,又是科举,又是反复上书张丞相——眼巴巴搞个小官做做,完全不匹配他诗歌大国手的声名与地位啊!
可能也正如此,影响了孟老师的“神格”,使得他与王维的比拼中,最终稍逊了一点点。
孟浩然自嘲地一笑,轻轻吟道:“天下有道则见——”
“无道,则隐!”
陈成瞬间明白了里面的关节:
是啊,陶渊明、庞德公隐居,都是身逢乱世,吏治腐败,逃避现实只是无奈之举。
孟老师身处开元盛世,经理繁荣,文化昌盛,吏治清明——他有什么理由不出来做事,而是依旧隐居在深山为了沽名钓誉呢!
再换言之,连开元盛世的时候你都不想出来做官,那整个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你也没有几个好做官的时候了!
孟老师看似与世无争,实则还是有深深的儒家“治国平天下”的情节啊!
陈成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一心想取悦当今圣上,谋求名利的做法,是不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