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道:“小弟见此馒头已是第二次了,上次初一小弟晚上回来后就见着了一个,当时因腹中饥饿,没及多想,就直接吃了。昨晚又见住了一个,我也是十分奇怪,这才今一早去找虚庞师兄。”
虚珈面色铁青,心下暗道,“莫非有人见我们如此对待金蝉,暗中打抱不平吗?”回头望了虚庞一眼,责备道:“哼,虚庞师弟,你对供品看管失职,待方丈出关后必要告诉他的,你就等着领罚吧。”
虚庞听了大急,道:“虚珈师兄,这馒头自打蒸出来我就一直看管着,虽然我还得给大伙做饭,可却从不敢失职,这馒头怎么一眨眼就到金蝉手里了呢,真是活见鬼了,而且金蝉他、他竟还敢吃它,这外来的和尚真是不懂得规矩。”
虚珈大怒,说道:“你奇怪什么,要不是你失职,让人暗中得手,那馒头会长腿自己跑去吗?”
虚庞一听,自己恶人先告状,反被虚珈责备了要领罚,心下大是不忿,冲口说道:“虚珈师兄,你看他也认了,丢的两个馒头正被他吃了一个,现又有一个在他手里,要我看来,就是他私下里借帮助打扫卫生之际拿的。吃了一个后,怕我发觉,又假惺惺地拿着吃剩下的馒头来我这贼喊捉贼来。”
饶是金蝉向来修养极深,性子又是极谦和,听了此言,也被气得混身发抖,言语也越发磕巴,颤声说道:“阿弥陀佛,小弟昨晚因外出回来晚了,到现在连饭都没吃到,若想吃它,早就将馒头吃了,又何必今早拿着去找你。虚珈师兄,小弟若敢说谎,私拿佛前供品,必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请虚珈师兄明查。”
虚珈听了,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一幅举棋不定的样子,正沉吟间,却听那虚庞叫道:“若不是你拿得,那就是你指使这耗子拿的不成,否则你为何要救它呢?”
金蝉本待分辩,闻听此言,心中一动,忙低头看这白鼠,见它已是身体一动不动,小口微邓,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口鼻间气息几无,眼见是要不行了。
虚珈心中大喜,却制止道:“虚庞师弟,不得乱讲,金蝉师弟怎么会和耗子扯上关系。”
三人说话间,虚珈房前已来了大部分僧人,有的早来,有的晚到,见此状都窃窃私语,要是往常,虚珈早已喝叱众人离去,今却要故意借众人之面好让金蝉难堪,反而对此场面装作没看见,一声不吭,只是当众问讯二人。
他听得二人争辩,心念一想,生出一计来。心想我何不如此这般,当着众人之面,将他赶出寺去,将来方丈问起此事,有众人作证,我自可脱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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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金蝉师弟,馒头只是用来贡献佛祖的,任何生人不能享用。你既说你没偷过馒头,可又承认自己吃过了一个。不是当师兄的责怪你,就你说的话,前后是自相矛盾的,无法自圆其说。你虽是外来到本寺挂单弟子,但本寺向来是寺规极严的,何况偷盗又是我佛门大戒,眼下方丈又在坐关,万不能因此事误了他老人家修行。这,这,可真是叫我为难啊,这样,你好好想想,看出事时曾有谁进入过你的房屋,或是看见谁碰过馒头,说出来来可洗清你的清白。”
金蝉低头道:“小弟没见过任何人到过我房中,但所说俱是事实,但凭虚珈师兄示下。”
虚珈面有得色,抬头转眼看了看众人,脸上正色道:“礼佛之人,竟敢偷食佛前供品,实是亵渎神灵,为我佛门所不容。但金蝉师弟乃灵鹫寺弟子,佛法精明,连我寺方丈也极为器重。断不会做如此事来。这馒头来由的事,依我看,也不必太过追究了。只须将这偷食的耗子交由虚庞处置了就算了。以后的事,待方丈出关后明断吧。”
说罢回首向虚庞喝到:“虚庞,你还不将那耗子处置了赶紧做饭去,还有什么话要讲吗?”
虚庞道:“虚珈师兄,如此不便宜了那……。”
他话没讲完,被虚珈喝断道:“你给我小心看管供品就是了,再少一个,看我不重罚你。”
虚庞闻言,再不敢言语,只是恨恨地瞪了金蝉一眼,伸手便要去拿那耗子。
金蝉见他过来,却将手一缩,并不将那白鼠递出。
虚庞一征,怒道:“快点给我,这个偷吃小贼。”言语间仿佛有所指。
虚珈见状,便温声对金蝉说道:“金蝉师弟,你且将那偷食的耗子交由虚庞处置就行了,这里没你事了,你就安心读经去吧。”
金蝉摇头道:“第一个馒头是我吃的,这个馒头又在我这里,事因我而起,若将偷食的罪过安到这白鼠身上,小弟自是寝食难安。既然小弟无法举证,又何必诬告他人呢?虚珈师兄,小弟自认偷食供品,甘愿受罚,只求赦了这白鼠就是。”
虚珈本以为如此安排,金蝉已是面子上十分难堪,以后再在此待下去就没趣了。竟没想到金蝉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如此话来,正顺了他心意,他心下狂喜,但脸上反而露出为难之色,假装为难道:“金蝉师弟,若是有偷食供品行为,就会被逐出寺去,但你这又是何苦,耗子向来就是偷盗之徒,多一件少一件安它头上,也是冤不错它的。”
金蝉微微一笑,说道:“我敬此鼠,有悯人之心,我悲世人,具鼠目之光,如此说来,那小僧今日便甘愿领罪离寺。阿弥陀佛,小僧在贵寺叨扰多日,又致生此劣事,尚请众位师兄弟见谅。”说罢捧着小白对众僧团团合什了一礼。
金蝉一回头,看见方丈处的小沙弥虚明也在跟旁,于是对他言道:“虚明师弟,我要去了,那部方丈交于我看的经书,还在我房中,我写的两部经,也在一起,尚请师弟与我去取来了。”说罢微一弯身,转身离去。
小沙弥虚明在他后面边行边道:“金蝉师兄,你莫着急去,待方丈出来再定如何。”
金蝉只是微摇下了头,却再也不出一声。众僧只觉得他这时举动,一点也不像是位小偷,反倒觉的像一名高尚的隐士,正义无返顾地离去。
再来看虚珈与虚庞,二人面面相觑,没了刚才的得意样,心下有些惴惴不安,觉得自己像是名小偷,在明亮的阳光下,目光游走,似在寻一处藏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