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后世隋炀帝时,天下叛匪四起,以隋军的惯战之师,兵至叛消,可是按倒了葫芦起了瓢,这边剿灭一股,那边起来两股、三股,弄得隋军就如救火队一般,最后终于乱到一些大佬胆子大起来,也起兵反隋。说到底,就是民无所依,不参加叛匪干脆就活不下去了。
现在呢,山东局面已经失控了,要么加入一方叛乱之军,还有可能谋一时的局部稳定生活,否则不过是各方叛军杀戮抢劫的肥羊。
“丞相所言确是良言,若听凭山东各路叛者相互攻伐,中原纷乱之际,也是北边胡虏趁火打劫之时。”
趁火打劫这个词在这时代还没出现,但因为非常形象,所以大臣们都觉得皇帝妙语,纷纷点头。
“我也知道诸卿都是大秦的股肱,历代先王,尤其是先皇父把大秦的荣耀推到了极致,所以诸卿不愿这份荣耀在我和诸卿的手中丧失。死生不计,唯求荣耀,死生唯荣耀!”
胡亥轻轻吐出的最后几句,让所有公卿都心头一震:“死生唯荣耀!”嘴里念着,一起向皇帝正揖。
“诸卿免礼。”
胡亥站了起来,双手一抬,“但是,”他背着手走下丹陛,“是否能一鼓荡平反叛,也要看我大秦现在的实力。先皇父平灭六国,用了很多年才达成目的。可能有人会说,现在的山东叛军如何可与六国相比?”
他站住,用眼睛巡视着赢腾、冯劫等人,“没错,现在的山东叛军大多数不能与六国正兵相比,可李左车,还有必定会反的故楚项氏,皆秦之大敌,诸卿且莫轻敌,轻敌则必败。”
他走到李由的案前背对着李由面向其他人:“廷尉刚才言道,六国遗族如牛毛,剿杀一股,就会又生一股。”
他又看向陈平:“上卿也言道,当愿奉遗族为主的兵家策士露出头来,吾等所面对的局面可能比当初平灭六国更艰难。先皇父灭六国时最担心的就是合纵,而现在各股叛军单独看都不足为秦锐敌,联合起来呢?”
他慢慢在大臣几案前面的通道上踱着步:“只要有一股遗族军强大起来,其他各股叛军就会与其结盟而形成秦锐无法抗衡的力量。在我看来,李左车虽最靠近关中,却不是最具威胁。原因无他,就是其一旦称王便迫不及待的攻击霍邑,企图进占关中。以九万未经整训的刑徒军想要拿下六万人守御的坚城,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若其真是秦之肘腋之患,应先守住界休、灵石、雁门,然后使人出山东联络武臣、周市、陈胜等,合力谋取关中。至少,也应先与周文协调行动,同时攻击函谷关和霍邑,让秦师两面受敌。甚至还可采取之前军谋台兵推时上卿平和客卿贾的方略,同时在霍邑、函谷关、武关三处发难。”
小主,
胡亥站住呲牙一笑:“从这点看,我认为李左车不足虑。当他取霍邑不得而退兵时,我也不会先复代郡和太原郡,就让他占着吧,只要他没有四处联络其他叛军的迹象,让他替朕守住太行,并能顶住北边胡人的进击,朕还真想实封他一个代王了。”
“因为如此一来,北疆边军就可以收缩巩固九原郡、云中郡的三处阴山山口防守,无需再去考虑代郡北边的守御。诸卿很清楚,现在匈奴胡人都已被驱至阴山以北,不考虑小股骚扰,他们想要大规模南下再夺河南地,只能走这三个山口。而要南下中原,则代郡、上谷和渔阳是更便捷的路线。李左车若肯替朕守代郡和上谷的一部分,有功啊。”群臣都笑了。
“姚贾,尔要切实打探代郡和太原郡的动向,若李左车有东出太行或与北胡勾连等迹象,则朕就不再容之。”
“嗨。”
“若李左车不足为患,那大患将起自会稽。”胡亥走到丹陛之前再次站住脚,回身:“有会稽郡的消息说,会稽郡守赵高,其心不轨,在试图与故楚项氏勾连意欲叛秦自立。看来我当初将赵高贬出朝堂是极为必要的,此人不但无治政之能,也无忠君之心。当然,我以为,以故楚项氏的自视之高,想必不会对以隐官出身的赵氏放在眼中,所以我觉得赵高谋于项氏乃与虎谋皮,终将被项氏所趁。”
很多大臣不知道这个消息,下面出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胡亥没有去关注那些说小话的:“在我看来,单以一军而论,项氏将为秦之大患,而以一地而论,楚地则为大患。陈胜不就是楚人吗?楚人现已反叛的,有陈胜、有泗水丰沛的刘季,留县遗族景驹相信也快了。若这些楚人联合起来,则其力量必强,各自立为王者再奉楚人为盟首,一个新的合纵之势将成。而对秦师秦锐,泗水、会稽都在数千里外,远途往剿,侧后是杀一股冒两股、不绝的叛军,等同四面合围。别的不说,辎重粮道就是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