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水突然按住其中一张照片。

画面里他站在周年庆气球拱门下,手里抓着大把断掉的彩带,而背景中美术馆三楼窗边,隐约可见半个支着画架的轮廓。

记忆如被擦去雾气的镜子般清晰起来,那天剪彩时突然刮起大风,他手忙脚乱去抓飞走的吉祥物头套,却不知有双眼睛正在九米高处记录这场兵荒马乱的成长。

顶楼空调出风口发出呜咽般的风声,楚幼薇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颈后淡青色的胎记。这个画面与重生前的记忆碎片突然重叠——在阿尔卑斯山救援队传来的现场照片里,苍白的雪地上就蜿蜒着这样一道蝶翼状的青痕。

"那年三月为什么去瑞士?"话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楚幼薇调色刀上的群青颜料滴落在实木地板上。她沉默着走到穹顶边缘,那里堆着十几个裹着保鲜膜的画框。

当撕扯塑料膜的声响停止时,李秋水看见满墙的雪山——勃朗峰的晨雾,少女峰的铁轨,马特洪峰的星空,但每幅画的角落都有个火柴人:举着炸鸡盒的,挥舞财务报表的,甚至还有在缆车站煮泡面的。

"画廊说要找纯粹的雪景。"她用手指抹开画框上的冷凝水,"可我这四年早就习惯了在风景里藏故事。"

李秋水终于明白,前世那个雪夜楚家管家欲言又止的神情意味着什么。当他还在为上市计划熬夜时,有人正在阿尔卑斯的暴风雪里画着比山更高的执念。而现在,蝴蝶胎记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提醒他这次轮回馈赠的奇迹。

"幼薇。"他第一次唤她名字,"下周新店开业,要不要来画菜单插画?"

旋转楼梯传来参观者的喧哗,楚幼薇却抬手将白玉簪抽离发髻。泼墨般的青丝垂落瞬间,她将簪子尖头蘸进钴蓝颜料罐,在《晨霜》空白处写下日期:2025年8月17日。

"要画带着油烟味的朝霞。"她笔尖悬在包装塔顶端,"还有冷链车碾碎的月光。"

楼下来参加开幕式的学生开始合唱毕业歌,梧桐树的影子透过玻璃穹顶落在画布上。李秋水看见楚幼薇睫毛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金粉,忽然想起重生回来那个清晨——他在炸鸡店仓库醒来时,晨光正巧照在挂历的"宜开业"两个字上,而那天历的右下角印着小行烫金楷体:今日霜降。

......

走燕京美术馆走出来,李秋水感觉浑身充满着感动,楚幼微用一场画展把大学四年的点点滴滴,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接下来,去东华大学,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吧。”

李秋水看着阳光下的少女,笑着道,“不过,可能我们综合类大学的毕业典礼会有些枯燥,没有你们那么艺术,别介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