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又涉及到那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的运河了。
南粮要经由运河北运,途中损耗巨大,每次都让朱由检跟毕自严核对的时候,觉得心痛不已。
另外出于帝王角度的考虑,也让朱由检觉得北部京师之口粮,竟然要仰给江南地区,有种“受制于人”之感。
江南弄出来的东林党,就让朱由检觉得不满。
江南士绅侵吞土地逃避赋税,也让朱由检觉得十分不满。
江南利用东林党,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更让朱由检为之咬牙。
若是哪一天,他想在江南推行清田分田之政,江南借口运河受阻,断了京师粮草供给该如何?
由此可见,
在北部持续分田,促进农耕,让更多人有田种,让朝廷能有更多的赋税和粮食来源,十分重要。
开辟新的运粮和购粮和购粮路线,也不能迟缓!
反正钱都是要花的,
朱由检并非吝啬天子,但他愿意给江南,和只能给江南,却是两个不同的道理。
好在年初分田,如今已然有了些成果,至于另外的粮源,也正在到来。
……
时至六月,已经赶上了直隶的夏收。
有些熟得快的良田,已然呈现出一片郁郁葱葱之景。
而在这一波收割之后,农夫又会赶着时间再次播种,种些朝廷新发给他们的良种,听说不需要细心搭理,就能够收上许多斤的粮食。
朱由检对元年之农收额外看重,在检阅直隶卫所整顿之效果的时候,经常会便服出去看一看田地情况,农科院的学士也常随驾左右,跟天子讲解,以及总结当地耕种之技巧,要得用的,就预备推广出去。
京师中的老臣们对着皇帝喜欢在直隶溜达的事已经习惯了,而且视察民情,重视国本,理所应当,也没办法讲什么,干脆埋头做好自己的事,不去纠结皇帝要不要一直待在宫里不出去这件事。
“今年直隶这边风水还是不足,但好在没什么大灾祸。”
一身布衣的天子跟着几个老农打扮的农科院学士走在某处农田之中,不由说道。
也许是气运流转,反正北边气候就没怎么好过。
陕西那边自五月奏报赤色满天后,便滴雨未下,靠着之前催命修好的水利过日子,只盼能收上点粮食来。
但天意终究非人力可以扭转,哪怕朱由检登基以来,让陕西那烂泥一滩般的朝廷稍微振奋了点,也换了武之望这等会做实事的老臣,甚至多次下旨挑秦地藩王的刺,为得就是逼他们出钱出力,缓解灾情……
可收效仍旧一般。
肉眼可见,
陕西又要闹出大饥荒了。
朱由检担心那般的天灾,会不会哪天向东蔓延,到了这京师直隶。
“今年以来,陛下重视,朝廷勤奋,倒是促进了不少农耕,直隶开辟的新农田并不少,总体收成比之丰年,应该是差不多的。”
新开辟的田地要收粮食,朝廷发的良种产量也有所提升,零零散散的凑起来,还有税收比往年要低一些,对农家来说,差不多了。
起码户部工部的官员看到自己被压着干了几个月的活,能有这般收获,着实开心。
“还是不够啊……今年收了吃了,能剩下多少储备?”
“仓储赈灾的粮食不能少,总要未雨绸缪的。”
“让钦天监的人多注意下风水流转,这两年能种就种,能收就收,那些苛捐杂税,能免就免,朕不至于为了几十万两银子,逼的天下百姓家破人亡。”
一路哭,不如一家哭。
反正朱由检通过几次抄家,已经是看明白了。
大明百姓身上是真的没有一点油水可榨了,但大明朝的乡绅贪官身上,油水简直肥的要把皮囊都要挤破了。
光是从客氏和魏忠贤那儿抄出来的资产,就足够供给蓟镇数年而不打任何折扣。
所以选择对士绅贪官下手,还是对百姓下手,朱由检心里是有数的。
“今年要是整体太平,没有再生新的动荡,明年朕打算在山东也清丈下田亩,毕竟山东也是赋税重地,还关系着登莱水师。”
小主,
说到这里,朱由检不由得想起了前不久袁可立的奏报,心中一阵飘荡——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祖显灵,知道他这个后代正惦记着水师有缺,又想着能尽快从南边小国购粮,竟然是给他送了个主动请求招安的“海贼王”过来。
福建巡抚朱一冯招抚了雄霸东海的海盗郑芝龙,而袁可立得知后,便大为激动,和天子强调一定不能放过此人!
袁可立自起复返回登莱后,便得到了天子的大力支持,将登莱水师整备起来。
朱由检的意思也很明确,
既然一时之间没办法去和鞑虏野战,那以前孙承宗那筑城收地的法子,也大可不必了。
打都打不了,何必再花费那么多东西去辽东?
也就是京城地理位置特殊,要强化锦宁—山海关防线,以及蓟镇宣大那边,所以在这几处练兵整顿还是要有的。
但继续修城完全就是浪费,还不如把腾出来的钱交给袁可立。
若按照地图上的地形来看,一旦登莱水师训练有成,便可以渡海通过辽河平原之地,直扑赫图阿拉,打击鞑虏腹地。
即便打不到那么远的地方,进攻下靠海地区也不差。
要知辽东可算是鞑虏老巢了,更别说辽河这等关键之处,若是受攻,必然要分出来一批人防守。
而鞑虏总共就那么点人,防了一地,那其他地方自然要放松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