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总念红豆结(肆)(上)

意守 沈余声 3920 字 1天前

她碎裂成一团烟雾,缓缓消散。

我却知道,她是与爹爹团聚去了。地下寒凉,往生路相伴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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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华美的床幔层层堆积,营造一场精致的谎言。

隐秘的心底就像一张蛛网,将最恶毒的计谋编织,露出纯良无害的热络。

屋里屋外都凭空消失,那些鲜活又死板的侍女们。

我赤脚沿着并不平滑的卵石路走,推开书房的门。一切都那么轻易,这个书房我第一次进。

一枚香囊,安静地系在一只笔上。那只笔上像是刻着什么字,她摸了许久才觉出什么意思。

“锦语濡沫”

那枚香囊她见过一样的,阿娘给过她一个。

突然门打开,我急忙躲入书架后。

“出来吧,是我引你来的!”是章颜氏。

我走了出来,章颜氏脸色苍白却仍秉持大家风范。她将门缓缓合上,空气凝结了一瞬。

“想不到吧?才子佳人实属荒谬哄骗,每日在朝堂上摆出清明的好样子,背地里却惦念嫂嫂!”她脂粉妆点的脸出现了裂痕,就像是多年的煎熬伪装终于被划开。

“嫂嫂恐怕也不知道吧?这只丢了的香囊被小叔藏在枕下多年!”她一边说一边死死看着我的脸。

我的脸肖像阿娘几分。

“为什么让我知道这些?”我看着她。

“我,颜玉霜,尚书嫡女,城里风头最盛的才女!大家都说我嫁了个好郎君,婆母宽厚!”她恢复了之前高傲的样子,“大家都等着看我笑话呢,我嫁进来多年无所出,颜家甚至还要送庶女来做妾……”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天生薄情寡欲,谁想撞破他苦恋嫂嫂无果借酒浇愁!”她的眼眶通红,双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像是要捏碎我。

“幸好她死了,我才终于有了一席之地,可她始终占着最好的位子,凭什么!”她将香囊抓起来,香囊高高抛起,砸在我的脸上又落在地上。

“我支开了所有人,就是为了告诉你真相!一个你怎么都想不到的真相!”她所有的伪装都被剥开,露出最真实的芯子。

唰得一声,外面不知何时下了雨,章怀锦猛地推开门,沉闷闪过一声惊雷。

“你们在这里啊?”他面色如常,那枚掉落在地的香囊被他拾起来,紧紧攥在掌中。

“颜氏,婆母唤你呢!”他从容收拾着桌上乱了的纸笔。

一方砚台他认真端详,颜玉霜脸色变得更像一张纸,惨白的薄的,好像下一秒就会破碎流出血一样。

她勉强将那些抛去的端庄拼凑回来,挤出一丝笑容缓缓离开。

门没有合上,木头裹着一层尘埃气息,浓重地将我逼入一个境地。

“叔父若无事,珠柏便先回院里了……”我匆忙告退。

我感到什么东西从后面沉重地砸在我的头上,又清脆地碎在地上。

麻木带着什么流淌,我摸了摸,是鲜血。

疼痛迟钝地传来,我感到眼前开始模糊,我摇摇晃晃想要跨出门槛,眼前终于晕染成黑色。

我想要伸手抓住什么,我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我失去了意识。

混沌张开了血盆大口,将我吞入无尽的黑暗中。

我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小山村,蔚蓝的天上携一痕白云,一指绯红隐入林间。

我换上虞大嫂做的那件桃色罗裙,她正耐心地拿着木梳,将我凌乱的发梳成好看的发髻。

虞怀舒也从屋外进来,他凑巧也披上了一件桃色外衫,像是一种隐秘的契合。

那双眸子,一如往昔般温情。他的手心是一枚木簪,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

耳坠摇晃,他拨弄了一下,我羞怯地看着脚上的绣花鞋。

那枚木簪缀在发髻上,竟如此相配。

我们走在乡间小路上,外面燃起花雨,纷纷扬扬。

可空气突然颤抖地发出惊叫,我回头发现木屋已经被浓烟笼罩。

“郎君!”虞大嫂被虞大哥推了出来,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木梁埋没了男人的生息,她抱着孩子从浓雾中出来。

孩子眨着眼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泪低垂落在她的脸颊。

虞怀舒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他回头却发现虞家已经陷入一片火海。

他着急地拉着我的袖子,当我们回来,满地鲜红的血。虞大嫂抱着孩子,再无生息。

“还少一个人!”烟雾中隐约透出几个人影。

虞怀舒拉着我我的手,往山林间跑去。他的眼角泛着泪光,我感受到浓重的不安。

“我们还有三面……”一切崩塌碎裂,我听见他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想张口询问,却被狠狠推开,从虚空中摔落。

我猛然醒来,眼前还是他们的脸,章家一个都不少。

“珠柏怎么磕着了?可叫祖母担心……”满脸皱纹的章老夫人拿着帕子点了点干干的眼角,枯枝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我现在还不能有事,我还有可剥夺的价值。

我感到恶心,却还要佯装无事,虚弱地说着自己不小心的那些安慰话。

她见我没事,就唤了侍女好生照顾我。

苍白无力的颜玉霜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她端庄地拿起药碗。

“珠柏磕破了头,就不要起身了,好好歇息,这药我来喂吧……”

她的手腕有一圈红痕,她颤抖着将药一勺勺灌给我,还拿着帕子擦我嘴角的药汁。

她将我伸出的手放进被子里,被子上的皱纹被抚平,她也在重重纱幔中说了一句话。

我的耳边传来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她缓缓摘去我耳坠。

“章珠柏,整个章府都背着性命呢!你躺在鲜血之中,这辈子也要被榨干去骨,只剩无尽的黑暗!”

她的眼里是浓重的怨毒,恨意如钉子般让我僵硬在床上。可临走前她又回过头深深看了我一眼,哀戚怨恨如同折断的蝴蝶,轻飘飘又带着无尽的念想。

耳坠甩在妆镜前,门被重重合上。

几日后,我听闻章颜氏因多年无所出愧对章家,自愿余生在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