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从春晖园回去的路上,萧煜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暂且忘记来宜州的不快。

他总忍不住想起那惊鸿一瞥,女郎纤秀窈窕,通身都是书卷气的清隽疏朗。

未曾尝过情爱滋味的年轻儿郎思绪翻飞,不由得胡思乱想。

回到祖宅,一位生得富态的妇人忙迎到门口。

这次萧煜被萧老夫人打发到宜州,国公夫人马氏不放心,特地让她这个乳母跟着过来照看。

来宜州的十日萧煜足不出户,好似霜打过的茄子,甄氏瞧得心焦。

当地乡绅设宴款待,甄氏和随行而来的方安怕他憋坏了,便劝他出去透透气散散心。

现在小主人回来,甄氏操着一口官话询问:“四郎去春晖园,可玩得开心?”

萧煜紧抿着唇,背着手从角门而进。身后的方安同她做了个手势,甄氏连忙跟上。

萧家祖宅极少迎来主人,都是靠家生子奴仆打理,尽管修建得气派,跟京城里的宅子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萧煜走上抄手游廊,他儿时曾回来过两次,却没甚记忆。

游廊上还残留着新漆的味道,是家奴为了迎接他特地翻修过。

似想起了什么,他面无表情道:“日后再有乡绅送来请帖,皆替我推掉。”

甄氏愣了愣,“四郎不喜?”

萧煜不客气道:“我没兴致陪一群老头儿消遣。”

甄氏:“……”

一时被噎着,不知说什么好。

回到翠玉阁,夕阳西下,已近傍晚时分。

萧煜对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致。

甄氏问他要用什么晚膳,他也懒得应答,只遣退他们,独自坐到窗边的摇椅上神思。

甄氏无奈退下。

她不禁同方安发牢骚,偷偷道:“这一回老夫人着实罚得太重,四郎从小到大,哪曾独自离过家?”

方安知道其中的原委,解释说:“到底是人命案子,四郎差点就受了牵连入大狱,老夫人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这次狠下心肠把四郎放到宜州来,明着是自省,实则是为保他,其中的良苦用心,日后四郎自会明白。”

甄氏叹了口气,“往日生龙活虎的一个小子,来了这儿,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我瞅着心疼。”

方安耐心安抚道:“初来乍到,不习惯也在情理之中。

“以前四郎在京城众星拱月,府里头又得长辈溺爱,狐朋狗友天天围着他转。

“现下来了江玉县,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儿失落也属常理。

“只要待京中的风头避过之后,老夫人自会把四郎唤回去。

“依我之见,既来之则安之,甄嬷嬷无需担心,想来在这边也呆不了多久的。”

听了他的宽抚,甄氏这才觉得舒坦了些。

屋里的萧煜确实受不了这种无趣的生活,京中的繁华与县城的落后,狐朋狗友的欢喜与一群乡绅老头的圆滑……

巨大的落差令他无从适应。

说起来他也够倒霉的,那武安侯府的赵三郎行完冠礼后,约他们几个在醉香楼举办成人宴。

原是一帮贵族子弟庆祝闹着玩儿,结果途中有人起哄招妓。

萧煜虽然纨绔混账,却惧怕祖母萧老夫人,怕挨揍,便半道儿退出了。

哪晓得那帮狗东西闹出了人命案,导致他也受到牵连被京兆府拘去审问。

后来还是兄长出面把他保了出来。

祖母大发雷霆,不顾爹娘劝阻,非得把他赶回祖宅反省。

萧煜白挨了一顿冤枉,心中憋着满腹牢骚。

像他们这种富家子弟,家里头早就安排通房晓事了。他成日里喜欢舞刀弄枪,开窍得晚,十八岁大小子还是个雏儿呢,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哪有胆量敢招妓?

萧煜被罚到这鬼地方来,心中很不服气,甚至置气地想着,祖母既然把他放出笼子,就甭想把他召唤回去。

夜幕不知何时降临,廊下的灯笼一盏盏亮开,给这座死气沉沉的宅子带来些许生机。

因着修建年久,主人又极少回来,大部分屋里都空置着,缺乏人气滋养,幽静得异常。

萧煜觉得这就是一座坟墓,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躺在摇椅上,对桌上的饭食视而不见。

没有胃口。

今晚的月色出奇的皎洁,月光从窗棂洒落进来,摇椅上寂寥的年轻人微微探头观外头的月色。

皎皎皓月,清冷幽僻。

脑中情不自禁浮现出那道月白倩影,萧煜喉结滚动,修长手指轻轻摩挲扶手,生出几分不该有的旖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都快到成人的年纪,有点冲动也是正常的。

一朵乌云不知何时把皓月遮挡,夜幕下的万家灯火各有人间滋味。

夜半时分忽然下起淅沥小雨,睡梦中的沈映蓉被雨声惊醒,她迷迷糊糊摸到身边坚实的胸膛,像奶猫似的往丈夫怀里拱了拱。

男人自然而然揽过她的腰身,熟悉的脂粉馨香,温暖的气息,是让人心安的存在。

翌日天空放晴,吴阅要上值,沈映蓉伺候他洗漱。

把他收拾妥当后,吴阅用好早食出门,要到傍晚才会下值归来。

昨儿周娘子说想让沈映蓉开导一下儿媳妇,她才去胡氏那边问安回来,就听青禾说刘月娥来了。

沈映蓉忙进了偏厅。

刘月娥比她小一岁,娇小玲珑,生得很是温婉,性子也胆怯。

二人相互行礼,各自落座。

青禾送上茶水。

沈映蓉温和道:“月娥的事,昨日周姨母同我说过了。”

刘月娥心情郁郁,咬牙道:“程渊欺人太甚。”

沈映蓉轻轻叹了口气,同情道:“你与他成婚三年,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提起这三年的过往,刘月娥不禁红了眼眶,捏着帕子咬唇不语。

沈映蓉正色道:“月娥可曾替自己想过后路?”

刘月娥的情绪有些小激动,“姐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哪还有什么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