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有户人家姓邢,本是小康之家,灾年的时候买了个落魄之家的厨娘,不想这厨娘甚有天赋,做的一手好菜,久而久之京中老饕趋之若鹜,邢家小富即安,也不想做什么大生意,僻了间僻静小屋,每日只开席一桌,食资交付于厨娘,厨娘感恩邢家,愈发做的上心,竟成了京中一处求之不得的地方,陈传笺慕名来过一次,却不想都排到一年后,遂悻悻而返。
金长天提着袍子跨门坎的时候,啧着嘴道:“我听说今日本是别家预定,程大人用一株名贵的珊瑚树换来了这顿饭。”
陈传笺嗤之以鼻,“程家那个声势,就算没有珊瑚树,别人也得乖乖还给他,还不是做做样子。”
话音刚落,有人在暗处道:“法师倒是个通透的人。”
金长天一下白了脸,磕巴道:“程……程大人。”
陈传笺见不得金长天这个威武可屈的样儿,落落大方地拱了拱手,“乡野之人胡言乱语,程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暗处有人点了一支蜡烛,接着就有几条人影动了起来,上灯的上灯,焚香的焚香,眨眼的功夫又如水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留出一个亮堂雅致的小厅来。
陈传笺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把长身而起的程三公子打量了一番。
来之前陈传笺算过,程太师五十多岁了,怎么说他儿子也该三十来岁,却不想这么年轻。
大概是看出了陈传笺的疑惑,程锡圭展颜笑道:“我父亲老来得子,所以我稍显稚嫩。”
一袭阔袖天青常服,面冠如玉,目色若星,倒也没辜负他的名字。
“早听闻金法师大名,今日无法一睹真容,实在可惜。”
不过短短交锋,陈传笺发现程锡圭身上有股沉静温暖的力量,一句平淡无奇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再配上款款深情的眼神,着实有令小女儿家面红耳赤的魅力。
想着今日要吃点好的,陈传笺就只遮了上半张脸,为防日后被人认出来,便粗声粗气地道:“在下貌丑,不敢侮辱公子视听。”
“哪里哪里,听法师那些传闻,也是个妙人。”说着话,替陈传笺拉开了椅子,“请坐。”
金长天八面玲珑,看程锡圭的反应就知道自己不适合久留,于是一拱手,道:“程大人,下官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法师已按约护送至此,不便久扰,下次若有机缘,还望大人赏脸小酌。”
“今日之事多谢金大人,他日再行致谢。”
金长天一转身走了,还顺带挂上了门,程锡圭隔了一个身位落座,两指在案上扣了扣,下人如穿云一般而来,不过一晃眼,桌上就摆了八菜一汤,有冷盘热菜荤素搭配,雕了花的,摆了盘的,珍馐若画。
陈传笺不禁想,这才叫请客吃饭啊,像周霜那样吃碗馄饨瞎对付叫什么事!
“今日请法师来,是因为家中出了一桩奇事。”
“哦?”陈传笺恋恋不舍地停下筷子,道:“公子请讲。”
这位程公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夹了个块鸡,爽爽快快地将骨肉分离,而后将小碟推到了陈传笺面前,周地道道:“此事说来话长,法师边吃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