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第二场烟花(1)

这个细节倒是没错,她也注意到谷子李将自己原本啃得坑坑洼洼的指甲也都修剪好了,甚至连鞋底蹭到的泥痕,都特意在盥洗室隔间里跟方清月快速核对过。是个很有经验的线人。

她知道谷子李很有扮女装的经验,早几天就被成辛以安排刻意模仿她的动作和走路姿势,今晚也做了专业的乔装,那个“妆”方清月亲眼见到了——就在她走进的盥洗室隔间、抬头发现另一个“自己”手脚并用趴在隔间横梁上方的时候——虽说达不到仿真人皮级别的完美效果,但借着幽暗夜色,也足以暂时将那两人骗过去吧……至少方清月当时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但声音没办法模仿。所以原本他们在谷子李的衣领隔层里安装了一个微型扩音装置,想着如果骆曦曦在实施绑架之后跟方清月“叙旧”,那么真正的方清月就可以通过远程线路在监控车里替谷子李开口,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不过现在,被打了麻药的人根本无力说话,也就用不上她代为开口了。可谷子李相当于就彻底变成了砧上之鱼,他们只能赌骆曦曦的偏执动机不会中途生变,只能赌成辛以的全盘计划能够顺利执行到底。

……

杨天铭转身,挥挥手示意她跟上。两人快步下楼,上了另一辆车。

“不过一点好处是,失踪的消音器找到了。”中年老刑警从容不迫地说。“看清楚了吗?”

田尚吴在耳机里答。

“清楚了,骆曦曦手里的枪上安装的消音器,和昨晚缴获的柯尔特适配。”

杨天铭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我就说嘛,昨天晚上刘亚楠冲王小宇开枪的时候一定是装了消音器的,但等我们破门之后到现在,一直没在歹徒手里发现过消音器,到最后也只缴了两把柯尔特。果然是在骆曦曦手上。只能说明咱们昨晚的任务还是有点匆忙,绑匪比我们准备得更充分,导致排查有疏漏,还不止一处。”

田尚吴道。

“另外,头儿让我查的手机信号已经定上位了。刚才我们安排在校园里冒充拉练学生的同事也证实了,那个叫贺暄的人就是刷假磁卡进的学校。头儿说昨天下午贺暄给他打了通电话,但只说了一句就挂断了,头儿再拨回去他就不接了,果然是有可疑。头儿又猜对了。”

“那就没问题了,这样老成那边也能更有底了。”杨天铭又看了眼方清月。“现在总算是可以确认,骆曦曦只找了这个叫贺暄的一个帮手,而且是昨天下午才临时找他的。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找到其他帮手,这样咱们就安心多了,要抓的就是骆曦曦加上贺暄,要救的就是贺暄的老婆薛辰。这次总算不用担心再平白发生昨晚那种不利的变故。各点都就位了?确认好了?”

“言子和老孟都到了。”

“小孟知道老成没昏迷了?气够呛吧?哈哈……”

方清月看出杨天铭是想在她面前刻意表演轻松,但没有戳穿。

街边景色飞快掠过车窗。

耳机里传来孟余忿忿不平的声音。“你们就玩我吧……真的是,我到现在都还没听到头儿一句健康的声音,也不让我听,你们太过分了……连言子知道得都比我和老曲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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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铭继续边开车边叼着牙签打哈哈。

“行了别嚷了,等活儿都干完了,你让老成请你吃饭呗。”

“唉,经过这么一遭,我现在人都佛了,只要大家伙儿都平平安安的,啥都无所谓,让我吃素都行啊!”

“好了,别说话了,都注意警戒,上次的失误不能再犯了。”

已经提前埋伏在市一中旧址院内的田尚吴打断对话,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漆黑三层写字楼。

重点高中的旧校区做了翻修,改成了教学和课余活动一体的多功能科技楼,而那家旧网吧则早已不复存在了,变成了一栋三层的小型商用写字楼,但刚改建没多久,内部许多办公室都尚维持着毛坯状态,还没租出去。夜幕渐深,楼里没有灯光亮起来,只能看到顶楼天台上还挂着防雨的篷布,其中几片从楼顶垂下来,堪堪遮住三楼两扇洞黑的窗。

田尚吴再次用望远镜确认周遭的街道情况,仔仔细细用目光检查着路边每一辆车的车牌号和驻足行人的每一张脸。

“等等!”

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吓得杨天铭虎躯一震。

“干啥啊?”

方清月听到孟余草木皆兵的喊声。

“那辆货车是哪儿来的?怎么又停了一辆莫名其妙的货车啊……我现在一见到货车就头疼!”

“哪儿呢?”田尚吴听上去也有点紧张,明显是都联想起了昨晚那辆最终被打到满车厢弹洞的冷库送冰车。

“车牌号是多少?”方清月调到同频问。

“啊,嫂子,车牌号是……海H2288。”

“那是我找的车,一个小时前就开到那里了。”方清月松了口气。

“车里装的是啥啊?”

“车里……没有人,没有危险品,没有威胁,也……没什么实际用处。我只是……那辆车停在那里,我会踏实一点。”

耳机里安静了一瞬,她假装没注意杨天铭看过来的审度目光,右手偷偷按了按自己手袋里的长条点火器。

不是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擅自安排这种车,其实挺触警队同事忌讳的。杨天铭那个眼神,大概是以为她脑子抽了,搞了一车厢平安符之类保佑成辛以吧……听上去确实很像无知家属执意胡闹的做法,又因为她的身份而不好意思当众责骂……但她没时间解释,因为耳机另一条线路中突然传来骆曦曦让贺暄抱“方清月”下车的声音,田尚吴也在那之前早半秒发声。

“目标到了。”

那辆车如他们所料,开到了市一中对面。

——

——

——

一个积水的坑洼被坚硬车轮碾出尖叫。

贺暄记得这个地方。

当然记得,这是他读了三年高中的地方。

他将被药物麻痹到四肢无力的“方清月”扛在肩上,浑浑噩噩意识到“她”比看上去更重一些,然后跟在骆曦曦身后,摸黑进入这栋既陌生又熟悉的写字楼。

他们没有进电梯,骆曦曦领着他从安全通道上二楼,边走边轻声开口。回音在通道内部荡起,贺暄的皮肤上泛起鸡皮疙瘩。

“你还记得高三那年,我们去祁应寺祈福的那天吗?”

“那天我陪你来学校拿我们班的毕业照,你打算发给每个同学,原本按照和你见面的顺序,第一个同班同学就是我,第二个应该是和我们一起去寺庙求签的那几个人,徐阳、汪翔……还有谁来着?我记不清了,人们不可能永远记得所有同班同学的名字,对吧,我们没那么好的记性。有些人,也许今天见过,明天就忘了。结果那时候,我们却先在楼下遇到了月月。”

贺暄眼神空洞,根本想不起骆曦曦说的是哪一回事,他发现自己听不到肩上“女人”任何一丝呼吸声,便只顾着担心“她”到底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们上到二楼。

骆曦曦推开一扇门,弹簧门板似乎很新,所以不得不发出生涩的吱呀声。门内是毛坯水泥墙,应当是用作办公室的连排长房间,半壁隔挡,面积很大,显得格外空旷。厚重灰尘扑面而来,房间尽头有一扇窗是开着的,微凉夜风从缝隙中灌进来,贺暄打了一个激灵。

她继续说着。

“那天,你没有及时把照片给月月,后来又拿出来给成辛以炫耀,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叹了口气,侧脸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苍凉剔透。

“你要是没给他看过我们的毕业照就好了,他就不会仅凭一张照片就喜欢上月月。一切都会是很正常的样子,那我就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我本该永远是他身边的唯一一个女孩子。”

……这是在怪他吗……贺暄将“方清月”放到地上,女人的手臂软沓沓垂下去。但骆曦曦却又抬手,指向那扇开着的窗户,另一只手里小心翼翼举着他们的高中毕业照。

“帮我把她绑在那里,那里有系好的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