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一扇门，我们两人走进一所黑暗、部分破败的房子。里面空无一人，地板上有个大洞，仿佛曾经塌陷过。

“我很惊讶你还想靠近我。” 我承认，“我…… 我对你做的事，不可原谅。我很抱歉。这毫无意义，但我真的很抱歉。”

“头盔。” 富尔维亚命令道，在我们身后关上门，“摘下来。”

我不知道她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其实也无所谓了。我照她说的做。我解开头盔的搭扣，把它摘下来，抖了抖我那蓬乱的头发，动了动耳朵。

“我勒个去。” 富尔维亚倒吸一口凉气，“你真的用了我的脸。或者说…… 大部分像我。你的鼻子还是像伊万的。我记得那个。”

她走近我，开始慢慢地绕着我转圈，我小心翼翼地一动不动。

“你是真的。” 她继续说，“你居然还活着，穿着圣殿骑士的铠甲，像个该死的英雄。”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 你想要我做什么吗？” 我犹豫地问，“什么都行。”

“天呐，听听你这说话的声音。” 她咆哮着，“空气从你牙缝间嘶嘶漏出。我记得那个蠢女人教你说话。我记得你试着唱歌的样子，就像个愚蠢的小怪物宝宝。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真不敢相信！你真的在这儿。我在跟你说话。”

我低头看去，看到她的双手因愤怒而颤抖，紧紧握成拳头。

“你想打我吗？” 我主动提议。

“我想杀了你。” 富尔维亚直白地说，“而这就是最操蛋的地方。我是个猎人。猎杀怪物是我的本职。但我却不能杀你，就因为圣殿骑士会护着你。他们那该死的小宠物项目。”

我动了动耳朵，对此有些困惑。不过，她不能杀我可不是因为这个呀？圣殿骑士都不在这儿。她不能杀我是因为她太弱了。不过，和吉娜接触多了，我也知道不能跟人类说这种话。

富尔维亚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的愤怒在寂静中蔓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些记忆和冲动仍在叫嚷着让我再尝尝她的滋味，但它们已经变回了我平日里一直与之抗争的那种低沉的嗡嗡声。如果我没信心能不伤害富尔维亚，我也不会来这儿。

但是…… 我有什么办法能帮到她吗？

“我是个怪物。” 我简单地说，认同她的话，“我对你做的事，死有余辜。但死亡…… 却没降临到我头上。所以只要我还活着，我…… 我想做些好事。不是为了弥补什么，只是因为那是…… 别人教我的。我可以无所事事地活着。或者我也可以用生命去做好事。我生命中有那么多人都承诺我可以做到，所以…… 我会的。总会有办法的。”

我咽了口唾沫。

“我开始相信这一点了。” 我向她坦白，“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我不在乎。” 富尔维亚直截了当地回应，然后一拳打在我脸上。

我看到她出手了。我本可以躲开，但我没有。我任由她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我的颧骨上，我踉跄着向后退，差点摔倒在地。见鬼，这真的很疼！现在想想，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用的可是一把巨大的狼牙棒。她可能有一个增强力量的……

第二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的脑袋被打得嗡嗡作响，整个人摔倒在地。她跳到我胸口，跨坐在我身上，接着又是一拳、两拳、三拳、四拳。我紧紧咬住牙关，不敢冒险让她的拳头擦过我的牙齿，再次尝到她的血。然而我自己的血开始流淌，浓稠的黑血顺着我的脸往下淌。每挨一拳，每受一处伤，我的饥饿感就愈发强烈。

但我不会伤害她。我绝不。她想打我？行啊。守望者知道她有这个权利。我感觉到她不只是因为挥拳而颤抖，她语无伦次地尖叫着，愤怒不已，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我的伤口上。我希望这能让她感觉好受些。我希望这能有所帮助。求求你了，守望者。减轻她的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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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似乎变慢了。或者…… 也许是变快了？一拳又一拳砸在我的脸上，骨头碎裂，鲜血直流。也许…… 流血太多了。我感觉自己头晕目眩。饥肠辘辘。这…… 很糟糕。情况很不妙。

“住手。” 我说着，抬起一只手臂去挡她的攻击。她把我的手臂打到一边，继续攻击。

“住手！” 我更加坚定地重复道，试图抓住她的手臂。但鲜血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头晕目眩，而且我好想咬她。

不！不行。我不能。我胡乱地朝她挥舞着手臂，试图制住她或者把她推开，但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感官也全都乱了套。其实有个简单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一切，只要我张开嘴，咬下去就行。我大大地张开了下巴。

“富尔维亚，我不想还手！” 我朝她大喊，“如果我伤得太重，我会失控的！”

“那就来吧！” 她尖叫道，“咬我啊，你这该死的怪物！给他们一个杀你的理由！”

“富尔维亚！”

“你觉得我怕你！？” 她咆哮着，“你真觉得，在你从我身上夺走那么多血肉之后，我会舍不得再失去一条胳膊，就为了确保你彻底死掉？来吧，怪物！动手啊！”

我必须抓住她，按住她，阻止她，但这太难了。戴着护臂我没法用蛛丝缠住她。我要是抓她，她就挣脱开了。看不见的情况下，我也挡不住她的攻击。

但我能杀了她。这很容易。她正骑在我身上。一拳下去，我大概就能把她的头骨击碎。或者，更好的办法是，我干脆迎着她下一拳咬下去，把她的手咬下来。啊，那将会是多么美妙的体验啊！我已经吃掉过她的上臂几十次了，但她的手？我只尝过一次。我应该……

“住手！” 一个威严的声音喊道，半掩着的房门猛地向内撞开。“你们在搞什么鬼？住手！”

哦？我听出这个声音了。杰利萨韦塔队长，一顿轻松的美餐。他们派她来监视我，真是愚蠢。等我…… 等我…… 不。我比这更好。我不会在这里屈服于饥饿！坚持了这么久，绝不能前功尽弃！和人类一起生活了一年多，我都没有伤害他们。几乎是我生命的一半时间了！这是有意义的。我比这更好！

然而奥古斯特比她更好，我的饥饿感提醒我。可我还是吃掉了他。那时我那么愤怒，对一个如此无辜的人怒不可遏。而现在情况却反过来了：我不是被救，而是在被攻击。我其实没那么好。就算我曾经很好又怎样呢？

这个吵闹的家伙应该更懂事些。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杰利萨韦塔队长冲了过来，但我已经输掉了这场战斗。甚至还没等行动结束，悔恨就涌上心头，我张开了嘴。

咬下去，鲜血与黑血混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