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是不是天材地宝?”老人干枯的双手捧着那些块茎,沈玉堂看到黑漆漆的泥土腻在他的指缝里,听到他语气间的自豪。
“这么多,这能吃好久了!”
“是啊,所以哪里差你这一顿,就我一个人,一个月也吃不完!老伯我今天可是收获满满的。”老伯说着呵呵地笑着,“这三五里的都不见个人,留你吃饭可不就是个人气儿,你别跟老伯客气。”
他许是胸肺不舒服,笑中带喘,沈玉堂笑着说好,暗暗留了心。
于是这顿饭,两人围着灶,捧着破瓷碗,喝下了热腾腾的汤。
灶中的火光跳动,干枝发出噼里啪啦的碎响,热腾腾的,熏得他面皮有些刺痛。
“我家老婆子?早就走啦。”
老人沧桑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沈玉堂才意识到自己不知怎么就问出了口。
他。因为眼前的老人,因为他佝偻的背沉重的篓子,因为不同于他认知的“天材地宝”,因为像树皮一样干枯的手指,因为指甲里顾不上清理的黑泥,因为那沉闷着,带着病气的笑……
他好奇起凡人们的生活。
于是主动问起了老人的过往。
老人咬了口土豆,咕哝着就答了沈玉堂自认为不是很礼貌的话:“家里穷,老婆子一辈子没敢生过病。”
“就那一次,就死了。”
老人垂着眼皮,筷子扒拉着碗里唯一的土豆,发出嗒嗒的声响。
他无悲无喜,好像在说别人家的旧事,低头吸了口汤,声音有些粗鲁,但是没人在意。
“那孩子们也去城里做工了吗?”
“没,家里就一个姑娘,逢了一年饥荒,饿死了。”
沈玉堂噎了一下,自己真是喝碗汤把脑子也喝肚子里了。
好在老人并不觉得他失礼,还体贴地问他:“要不要再添点?”
沈玉堂连连摆手:“不用了老伯,我吃好了。”
“吃得这么少,怪不得不禁冻呢。”老汉给自己又添了一碗放在灶台边上,自己伸长了胳膊,从背篓里 掏出一个破布包,窸窸窣窣的。
沈玉堂起身想帮他,才走过去就见老人是在从背篓里捡豆子,捡了就往布包里塞。
见他过来,又塞了两块不知名根茎:“你们这个岁数的孩子,最不会照顾自己,看你也是,没带多少干粮出门吧?我给你装些路上吃,省得叫家里人担心。”
沈玉堂蹲下身,几番欲言又止,拒绝的话好像连着那口土豆一起噎在了嗓子眼儿。
好在布包不大,很快就到了极限。
“装不下了,老伯。我也吃不了这么多,要浪费了。您留着吃,一整个冬天呢……”沈玉堂趁着束口的时候,眼疾手快抓出来两个土豆,放回了篓里。
“我就说你们这些孩子,不要不舍得吃,家里有。多吃些。”
沈玉堂没再做什么小动作,他知道老人这些话,不止是对他说的。
像是小时候偷喝了沈鑫酿制失败的米酒,酸涩,又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