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公堂

马荣见骑虎难下,只得照着闺女来之前的嘱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了前些日子他前往何家田庄讨说法时是如何被其家人欺凌的。

一时间,旁观人群议论纷纷。

一个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何柏信竟然是个欺压百姓的笑面虎”。一人又说,“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老大人在这里做官多年,向来没什么恶名”。另一人又说,“那买牛之事估计是马家理亏,但这伤总是真的,都说宰相门下七品官,这七品官的下人又是个几品呢?”

见舆论风向忽然逆转,坐在上头的苏大人有点头疼。

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自人群中传出:“九月初二那日,奴家也在这公堂之外旁听了,这段二郎和老何大人所说无误。此外,”她上前几步,朝着何柏信笑了笑,又道:“奴家虽是个小女子,却也知道,公堂断案须有文书做记录,事无巨细全部都会记载下来的。想必那日情况卷宗必有记载,还请大人调阅卷宗。”

马二一听就急了。

他可不知道什么卷宗不卷宗的,抬头在公堂上看了眼,嗨呀,上首右侧的位置果然坐着个拿毛笔的人,原来那人干得竟是这事么?马二顿觉妹妹是来坑他的,这等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提前打听清楚!

马氏站在人群之中也急得很,眼神在裴宝儿身上打个转,突然情急生智:“启禀大人,这女子所说不可信!当天奴家在这公堂外,亲眼见着她和那何柏信打手势,分明是两人有所图谋,他们定是一伙的,不能信她啊!”

裴宝儿十分淡定地哦了一声:“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看卷宗下定论了。”

一说到卷宗,苏谦就心里发虚,他求助似的将目光投向何柏信,连斥责这两个小女子擅自出言、扰乱公堂的“威武棒”都没祭出。心道,老大人哪,我前天不是才告诉过您那卷宗被烧了嘛,您怎么一点不着急的样子啊,莫不是老年痴呆忘了?

何柏信回以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还顺便眨了眨左眼。

似乎冥冥中有什么被联系到了一起,苏谦苏大人茅塞顿开,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这位娘子说得有理,文书去取一下九月初二是那日的卷宗。”

很快,被小声嘱咐过的文书取来了一卷薄薄的纸卷,递给苏谦,后者装模作样看了一遍,神色更加严肃起来,嫉恶如仇地盯着马荣道:“好你个马荣,卷宗已然在此,白纸黑字记录得清清楚楚,还不从实招来!”

随着惊堂木再次重重拍下,马荣直接抖成了风中蒲草。

他跪伏在地,带着哭腔道:“大人饶命啊,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实在是家中穷困……”

于是,马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卖掉牛后他家的倒霉遭遇说了出来。

原本是他的大儿子赚了钱回来买田地,这才要买多一头牛。后来牛卖给了何家,手头宽裕,马荣志得意满,甚至还去了几回赌坊,将这二两银子花了个精光。没想到,大儿子再次外出行商却碰上了强盗,赔了个血本无归,还被强盗打了个半死不活,断了条腿没法下地干活。马荣只能把多出的田地卖了,换钱给大儿子治病。也不知是不是走霉运,没过多久,他家那头老公牛也病了,吃不下草料,也拉不出来,找了个游医吃了两副药,直接一病归天了。因为是病死的牛,牛羊使不收,也没人敢吃,马荣只得上报过后自家杀来腌制、风干当口粮,还得自掏腰包再去买头牛回来耕地。

样样都要花销,大儿子还不知什么时候病好,马荣愁的不行。就在此时,他家大姑娘马氏却回了娘家,告诉了他一桩秘密。说是她给人送东西,恰巧碰到何家田庄上的婆子,自其口中得知,何柏信从他们家买回去那头黑牛是头神牛,下的奶多得跟水一样,那牛乳还特别香甜,说是小孩喝了能变聪明,大人喝了能强身健体。而且,那牛到了何家之后,何家的庄子就迎来了大丰收,可见是头神牛啊!

马荣一听就后悔了,更觉得自己是被何柏信夺去了神牛,说不得还夺走了自家的风水。不然,怎么卖了牛之后他家事事不顺呢?于是便来告官了。

苏谦听着这前因后果,简直哭笑不得,不过他对那位裴娘子的“空城计”更是佩服。

他瞪着眼睛肃问:“既是无中生有,你这腿上的伤痕却是从何而来!”

马荣支支吾吾还不肯说,只是明显先前的说辞也是假的了。郝二见状不好,摸了摸衣兜里的铜钱就要开溜。

苏谦眼疾手快,又拍了拍惊堂木,严肃道:“将那证人郝二拿下!既然马荣已经招供,说明何家强夺马家母牛一案不成立。郝二胡乱攀咬,伪造人证,判罚十个板子。马荣颠倒黑白,诬告朝廷官员,实在可恨,判罚二十板子,唔,按律需要收监一年,或是劳役三月。马荣,你当如何?”

马荣听到要被打板子就软倒在地,一丝力气都没了,听到后半截更是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