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胸腔中,莫名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感受。
这人迹罕至的南府,这薛家人都不愿搬来的南府...
便是这南府并非什么香饽饽,但若不是如今的薛枭位高权重,只怕捏着林氏刺杀的把柄,以胁迫薛长丰和祝氏那对公婆,也没什么用处!
且不说这南府,便是薛家的一瓦一砖,都要不回来!
山月指尖发凉,伸展手掌,发觉指头有些不自觉地发颤。
山月掩饰低头,再啜一口普陀白茶。
茶凉了,喝起来有些涩口。
她不擅长安慰别人。
这茶,就像挤在喉头的话,一样涩嘴。
薛枭背身而立,弓着背,双手撑在木案之上,腰展肩宽,肩胛骨微微起伏,轻得像羽毛被风吹乱。
他情绪很有些不好,成年之后,他很少很少将曾经的记忆宣之于口。
因为没用,也没意义。
“你——”
“我——”
二人同时开口。
山月微微垂眸,下颌轻点衣襟,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枭缓而抬身,缓缓抬头,眸光直视门楣,抬眸之间竟现鹰视狼顾之相:“你无需安慰我——当年我不过十八岁,便率先揭了薛怀瑾的恶罪,叫他褫夺了官位,流到北疆徒刑十八载。”
“解决掉薛怀瑾后,薛家再无可阻之人,我着手下查,便查出祖父初次显露偏瘫端倪时,是在薛长丰想求娶镇江府乡绅祝其明之女,祝映龛。”
几乎于一瞬之间,薛枭身上的风霜悲戚之感被洗刷干净,转过身来,后背靠朱柱,双手抱胸,语声沉稳:“祖父坚决提出反对。”
“并非因祝氏与薛家门不当户不对,实因当时薛长丰刚刚守满一年的齐衰丧妻之孝,守孝期刚满,丈夫便请求再娶,虽无人可指摘一二,但话说出去未免也有些凉薄。”
薛枭声音很低:“我后来找到祖父身边长久侍奉的老叟探寻到,祖父当时对薛长丰说了一句‘你既不若你长兄勤恳,又不若你幼弟明慧,唯一可取处为敦实平厚,切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让自己唯一的优势都没了’。”
山月颔首:“确是很中肯,但太保大人绝不会有忤逆父亲的勇气。”
薛枭点头:“他没这个胆子,当下便不再提求娶一事,但半个月之后,祖父便因下肢无力,特报请太医院宣召院正问诊,院正竭尽全力,所有珍贵的药石入方亦无济于事,百日之后,祖父彻底偏瘫并时常陷入昏睡,也就在这时,由薛怀瑾出面,为薛长丰定下了镇江府祝氏的婚约,不过半年,祝氏顺利入府,薛长丰官入东宫,成为太子常伴俭事,一时间薛家风头无两。”
山月蹙眉:“当今圣上,并非太子即位?”
薛枭摇头:“不是,先太子为正宫所生,论序齿为皇九子,当今天子为皇四子,封号为庆,当今太后乃承德朝贵嫔。”
事涉皇家秘辛。
山月直觉此事并不简单。
薛长丰其人,哪里值得“青凤”费尽心机安插一个祝氏这样高深的角色?!